第六十集 喋血玉门(1/2)

茫茫大漠,征尘滚滚。

正当耿恭固守疏勒同时,焉耆与龟兹两国联手,攻打西域都护府。

都护陈睦率兵以抗,因寡不敌众,致令全军覆没。

北匈奴单于闻说汉军大败,趁机挥师入塞,全力攻打柳中城,包围戊己校尉关宠。

于是车师再度反叛,与北匈奴一道进攻疏勒城。

耿恭激励士兵,进行抵抗,死守孤城不退。多亏时有车师后王夫人,其祖先本是汉人,经常暗中将军情秘报耿恭,又供给汉军粮食军饷,得保孤城不失。

几个月后,汉军粮食耗尽。耿恭命用水煮铠甲弓弩,以其上面兽筋皮革为食。

耿恭与士兵以诚相待,同生共死,所以众人全无二心;但死者日渐增多,最后只剩下数十人尚有战力,勉强挽弓持戈守城。

北匈奴单于知道耿恭身陷绝境,不欲强力攻城,必欲生俘之,便派使者到城下招降。

匈奴使者奉命到至城下,向城内高声叫道:奉我家单于命令,前来召谕耿恭。将军若肯归降我匈奴,必被封做白屋王,并以单于之女妻之。

耿恭:贵使所说,莫非有诈?

匈使:两军阵前,绝无虚言!

耿恭:既是如此,便请贵使登城相见。

于是命令士兵,自城上垂下萝筐。匈奴使者大喜,不疑有诈,下马上有,坐入筐中,任由汉军拉上城去。

萝筐升至城墙,匈奴使者出筐登城,口中叫道:耿将军何在?

耿恭接口道:耿恭在此!

话出剑到,早已斩下来使头颅,飞落城外。耿恭趁其尸身未倒,继又摘下头盔,接其脖腔中热血饮之;复用炭火炙烤尸体,令诸将分食殆尽。

城外匈奴使者从人见此,不由魂飞魄散,只得拣起主人首级,哭报单于。

北匈奴单于闻报大怒,下令增派援兵围攻,但仍不能攻破城池。

镜头转换。与此同时,柳中城也被围攻甚急,堪堪不支。

守将关宠遣使杀出重围,上书朝廷,请求发兵救援。

未料便在此期间,永平十八年八月六日,汉明帝刘庄在雒阳东宫前殿崩逝,时年四十八岁,在位十八年。

汉明帝驾崩,皇太子刘炟在父亲灵前即位,时年二十岁,是为汉章帝。乃为父皇上谥号为孝明皇帝,庙号显宗;并依先帝遗嘱,薄葬于显节陵。诏改明年为建初元年,尊马皇后为皇太后。

便在此时,关宠告急文书到京。

同时西域都护奏报亦到京师:焉耆国围攻西域都护府,杀害都护陈睦,西域都护驻军二万余人,几乎全军覆没。龟兹、姑墨等国也屡屡发兵,进攻汉朝属国疏勒。班超与疏勒王忠互为犄角,首尾呼应,在盘橐城据守。

汉章帝览奏大惊,急命击鼓升朝。议于群臣。

司空第五伦进奏:西域都护既破,散余汉军不足一万,此时不宜动用大军前往援救。

司徒鲍昱争议道:今使人于危难之地,急而弃之,外则纵蛮夷之暴,内则伤死难之臣。诚令时后无边事可也,匈奴如复犯塞为寇,陛下将何以使将?又二部将士才各数十人众,匈奴围之历旬不下,是其寡弱尽力之效也。依臣之见,可令敦煌、酒泉太守各将精骑二千,多其幡帜,倍道兼行,以赴其急。匈奴疲极之兵,必不敢当,四十日间,足还入塞。

汉章帝:司徒鲍昱建议是也。诏拜驸马都尉耿秉为征西将军,率军屯守酒泉;酒泉太守秦彭、谒者王蒙、皇甫援等,征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及鄯善部,往救耿恭、关宠。

诸将领命,紧急发兵西征,各依其职。

字幕:耿秉,字伯初,大司农耿国长子,建威大将军耿弇之侄,戊校尉耿恭从兄。秦彭,字伯平,扶风茂陵人,出身“万石秦氏世家”,妹为明帝贵人,封开阳城门候。

建初元年正月,秦彭将酒泉太守玺印交付给耿秉,接受征西大将军令符,檄发张掖、酒泉、敦煌三路大军,在柳中城外集结,进击车师围城部队。

当时虽然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汉军将士奋勇,尽力攻打;交河城一战,汉军斩杀匈奴骑兵三千八百级,又俘虏三千余人,便告大捷。

北匈奴惊慌而逃,车师国孤立无援,只得再度投降东汉,柳中城之围由是遂解。

秦彭率军入城,不见守将关宠,询问幸存士兵:关将军何在?

军士哭诉:只因城中缺粮断水旬日,关将军不吃不喝,又殚精竭虑率众御敌,已于前夜不幸去世矣。死前留下遗命不得发哀,勿使匈奴人得知。

秦彭慨叹不已,于是修书上表,为关宠请封。乃与柳中城守军合兵一处,与王蒙、皇甫援等诸将商议下步行止。

诸将皆谓:贼军虽退,但依然势大,我应见好即收,趁此引兵东归。

秦彭难违众意,只得听从,吩咐部队整装,准备弃城撤军。

时有耿恭军吏范羌来求冬装,正在柳中城里,因见士卒收拾行装,不由大惊。经过询问,闻说众将皆欲东归,如同五雷轰顶,遂直入中军,来见秦彭。</div>

范羌:请问将军,疏勒之围未解,班将军与我家耿将军尚在困危之中,因何便欲退兵?

秦彭:敌众我寡,疏勒城深陷敌围之中,我以数千之众前往,譬如投羊饲虎,有去无回。

范羌:我家主将耿恭,乃征西大将军耿秉之弟,将军忍其殁于异国他乡耶?

言罢,声泪俱下。秦彭眼望诸将,诸将皆都低头不语。

秦彭:也罢,我便分出两千精骑,交付于你,范将军好自为之可以。

范羌毫无惧怯,施礼领令,乃率二千骑兵经由山北之路前往疏勒,去接故主耿恭。

进军途中,好不艰难。眼见积雪丈余,军马无法前行,众军皆生退意。范羌坚执不肯,哭求众将,哀不自胜。众军为其忠义所感,遂铲雪而进,直至精疲力尽,勉强到达疏勒。

耿恭与十数部从困守城中,听到城外兵马之声,以为北匈奴又来援军,皆都大为震惊。

片刻之后,一人纵马直到城下,登上高阜,向城中喊道:城中守军莫慌,我是范羌。今朝廷派来大军数万,来迎接耿校尉矣!

城中闻听,齐呼万岁。

耿恭见匈奴此时并未合围,急命开门,迎接援军入城。范羌入城下马,拜倒耿恭面前;耿恭急忙双手相搀,众人互相拥抱,痛哭流涕。

范羌泣道:能与将军再次相见,真是两世为人!

耿恭:贤弟冒死来救我等,足见忠义参天。然公所谓数万大军,却在何处?

范羌:某只带两千人马前来,哪有数万大军?兵不厌诈,是以此方恫吓匈奴贼军也。

众人听罢,且笑且惧。范羌收拢部众,见尚有千余兵马,遂命将随身所携粮食拿出,并在一处,打火造饭,与城中守军共食。耿恭等已饿数日,至此方得饱食一顿。

众军在城中宿歇一晚,次日侵早便起,打点突围。范羌就军中拣选出十数匹良马,分给耿恭等人乘骑,便趁风雪漫天,敌人兀自不觉,一道出城东返。

行未十里,北匈奴哨马发觉耿恭弃城东逃,还报首领。

北部匈奴单于闻报惊怒非常,急派兵随后追击。

汉军边战边走,迭经数战,范羌所带千余兵马损折殆尽,皆都命丧黄沙。

耿恭所部官兵饥饿已久,从疏勒城出发之时,还有二十六人,沿途不断折损,复又死亡过半。三月上旬,终于抵达玉门关下,回顾左右,只剩下十三人存活。

十三骑衣衫褴褛,鞋履洞穿,面容憔悴,形销骨立,令人观之心酸下泪。

耿恭忍住热泪,吩咐从骑上前叫关。

当时玉门关守将,乃是中郎将郑众,闻说耿恭到来,急命大开城门,率领全体部下出城迎接。于是相拥而泣,将十三骑迎入衙中,安排洗浴,更换衣帽。沐浴更衣已毕,郑众又设细宴招待,却不敢令众人饱食,惟精米熬粥,以充病腹而已。

酒席之间,耿恭起身离席,望范羌顶礼再拜,复潸然泪下。

范羌惊道:将军何故如此?

耿恭:若非范公,我十三人岂能再返故土!

又向郑众拜道:若非将军,我等既回东土,亦皆成枯骨矣。

众人闻此,无不流涕痛哭。

字幕:耿恭与范羌等十三壮士还归玉门之事,后有清人赵翼作《诸罗守城歌》曰:

诸罗城,万贼攻,士民坚守齐效忠。邑小无城祗篱落,众志相结成垣墉。

浸寻百日贼益讧,环数十里如蚁蜂。援师三番不得进,山头连夕惟传烽。

是时矛戟修罗宫,阵为天魔车吕公。吼声轰雷震遥岳,嘘气滃雾迷高穹。

孤军力支重围中,草根树皮枯肠充。翾飞鸟雀不敢下,恐被罗取为朝饔。

裹疮忍饥犹折冲,壮胆宁烦蜜翁翁。百步以外不遥拒,待其十步方交锋。

一炮打成血胡衕,尺腿寸臂飞满空。戈头日落更夜战,万枝炬火连天红。

何当范羌拔耿恭,赴援舰已排黄龙。会有长风起西北,扬帆直达沧溟东。

众人饮食已罢,各归馆舍歇息,将养病体。郑众灯下援笔写表,上书朝廷,其表略云:

戊巳校尉耿恭,以微弱兵力固守孤城,抵抗匈奴数万大军。经年累月,耗尽心力,凿山打井,煮食弓弩,先后杀伤敌人数以千计。可谓忠勇俱全,感天动地,未使汉朝蒙羞。臣等上奏,当赐耿恭显爵,以激励将帅。

耿恭在玉门关休息数日,率其十三骑逶迤还都,回到京师洛阳,参拜新君。

司徒鲍昱上奏,盛称耿恭节操超过苏武,应当封爵受赏。

章帝准奏,于是下诏尽封十三人官职:任命耿恭为骑都尉,行军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县丞。剩余九人,都授予羽林尉之职。

有司上报,耿恭母亲在其子固守疏勒期间,就已患病去世,先已草葬。此番耿恭回来,当准其补行丧礼。汉章帝下诏,派五官中郎将馈赠牛酒,恩命解除丧服复职。

西域战事已罢,汉章帝念及外祖伏波将军马援前功,并为取悦养母马后,欲给诸舅拜爵,并赐封国。太后闻之,坚执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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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京师洛阳及兖州、豫州、徐州大旱成灾,章帝下诏免除三州田租、刍橐,以国家存粮赈给贫民。朝中言官上奏:天灾示警,是不封外戚之故,因此请依旧典,封赠帝舅。

马太后览表,亲笔书诏,命章帝明示众卿。其诏略曰:

凡言事者皆欲媚朕,以邀福耳。昔王氏五侯同日俱封,其时黄雾四塞,不闻澍雨之应。又田蚡、窦婴,宠贵横恣,倾覆之祸,为世所传。故先帝防慎舅氏,不令在枢机之位。诸子之封,裁令半于诸国,常谓“我子不当与先帝子等”。今有司奈何欲以马氏比阴氏乎!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着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以为外亲见之,当伤心自敕,但笑言太后素好俭。前过濯龙门上,见外家问起居者,车如流水,马如游龙,仓头衣绿褠,领袖正白,顾视御者,不及远矣。故不加谴怒,但绝岁用而已,冀以默愧其心,而犹懈怠,无忧国忘家之虑。知臣莫若君,况亲属乎?吾岂可上负先帝之旨,下亏先人之德,重袭西京败亡之祸哉!

章帝省诏悲叹,复重请奏:今汉室复兴,舅氏封侯,犹如皇子为王也。太后诚存谦虚,奈何令臣独不加恩三舅乎?且卫尉年尊,两校尉有大病,如令不讳,使儿臣长抱刻骨之恨。宜及吉时封赠,不可稽留岁月,徒遗后憾。

太后复诏答道:吾反复念之,思令两善之策。岂徒欲获谦让之名,而使竽帝承受天恩不外施之嫌哉!昔窦太后欲封王皇后之兄,丞相条侯进言因受高祖白马之盟,外戚若无军功,非刘氏不侯。今马氏无功于国,岂得与阴、郭中兴之后等同邪?我常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且人所以愿封侯者,欲上奉祭祀,下求温饱耳。今祭祀则受四方之珍,衣食则蒙御府余资,斯岂不足,而必当得一县乎?吾计之孰矣,勿有疑也。夫至孝之行,安亲为上。今天下数遭变异,谷价数倍,忧惶昼夜,不安坐卧,而皇帝必欲先营外封,违慈母之拳拳乎!吾素刚急,有胸中气,我儿不可不顺我意也。若待阴阳调和,边境清静之时,然后行子之志。吾但当含饴弄孙,不复关政事矣。

章帝见太后固执如此,不敢勉强给诸舅封侯,但依然尊崇皇舅马廖,让其兄弟都居于要职。马廖掌权,倾心与达官显贵交往,公卿士大夫争相依附。

司空第五伦见此,认为后族势力太盛,于是秉直上疏进谏。其疏略云:

臣闻忠不隐讳,直不避害。不胜愚狷,昧死自表。近代光烈皇后,虽友爱天至,而卒使阴就归国,徙废阴兴宾客;其后梁、窦之家,互有非法,明帝即位,竟多诛之。自是洛中无复权威,书记请托一皆断绝。又譬诸外戚曰:苦身待士,不如为国,戴盆望天,事不两施。臣常刻着五臧,书诸绅带。而今之议者,复以马氏为言。窃闻卫尉廖以布三千匹,城门校尉防以钱三百万,私赡三辅衣冠,知与不知,莫不毕给。又闻腊日亦遗其在洛中者钱各五千,越骑校尉光,腊用羊三百头,米四百斛,肉五千斤。臣愚以为不应经义,惶恐不敢不以闻。陛下情欲厚之,亦宜所以安之。臣今言此,诚欲上忠陛下,下全后家,裁蒙省察。

天子览奏,留中不答。其后未久,章帝又任马防为车骑将军,准备出兵征讨西羌。

第五伦闻此,又上疏道:臣愚以为贵戚可封侯以富之,不当职事以任之。何者?绳以法则伤恩,私以亲则违宪。伏闻马防今当西征,臣以太后恩仁,陛下至孝,恐卒有纤介,难为意爱。闻防请杜笃为从事中郎,多赐财帛。笃为乡里所废,客居美阳,女弟为马氏妻,恃此交通,在所县令苦其不法,收系论之。今来防所,议者咸致疑怪,况乃以为从事,将恐议及朝廷。今宜为选贤能以辅助之,不可复今防自请人,有损事望。苟有所怀,敢不自闻。

奏疏屡上,并不见朝廷采用。

镜头转换,西域大漠,边塞疏勒汉营。

班超闻报明帝驾崩,乃命全军挂孝,向东遥祭,长哭终日。尚未除孝,章帝诏书到至。

天使至营,面南宣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朝臣廷议,认为西域都护陈睦已死,朕忧班超独处边陲,难以支持,诏命班师回国。

班超受命,收拾将归。疏勒人闻此,举国忧恐。

疏勒都尉黎弇说道:汉使如离弃我等,疏勒定再被龟兹灭亡,我不忍见此!

说罢,竟然拔刀自刎。

班超闻讯,甚为感伤,为之流泪不止。但圣旨即下,不敢违拗,只得狠下心肠,率部离开疏勒东行。前至于阗,只见于阗王率其吏民早已出城,拜伏道旁。

班超见此大惊,下马相搀:大王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小子何以克当?

于阗王大哭道:我等依靠将军,如子附父,岂忍相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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