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新生(2/2)

门房里,田豫侧着身子看着不远处喧闹的门口,等到田豫走进来之后,也是含着笑问道,“看来你不只是对那一个孩子上心啊,怎么,又觉得这个孩子也是寒门的希望了么?”

“希望永远不会是一个人就能带出来的。”管宁一板一眼的跪坐好,除了在李鍪的面前,他剩下的时间里,都保持着这般威严,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是如此,这是一个大儒的教养。

“管幼安,你老了,我也老了,寒门还有希望么?”田豫转过身子看着管宁,神情有些可惜,“管幼安,管老头,你还不死心么?”

“你今天事情太少了么,还有心情在这里训斥老夫?”管宁冷眼看了田豫一瞬,便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

田豫摇了摇头,便不再关注他了,这个老家伙的执拗,他已经领教了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自己说不通他。

和庄稼汉一样,拿到了信笺的百姓不在少数,他们按照指示去了各个城门,这次城门已经慢慢的放开了,守城士卒验证了他们的信笺之后,便会给他们指到他们需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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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不知何时已经弄起来了很多的矮棚,里面坐着一个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正在凉棚里七扭八歪的坐着,晃悠着腿一副纨绔的样子。

而走近之后的百姓看到他们的脸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感觉,这群吊儿郎当的家伙哪里是什么文吏,根本就是一些世家的世家子,平素里虽然不能说是在南阳郡城里横行霸道,但也不是什么善茬。

“这位..这位公子,这是郡守府给某家的信笺,说是能来领田...”庄稼汉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在黄敢那里的侃侃而谈的样子,一脸的畏惧,甚至说话都不敢大声。

他面前的那个世家子本来迷迷糊糊的并不想搭理他,但是刚要出声呵斥就看见一个慢慢踱步而来的一个家伙,立刻端正了自己的坐姿,还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双手客客气气的将信笺接了过来,脸上还露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虽然这个微笑让庄稼汉更加的委屈了两分。

“六分三厘,不知道某家和郡守府的大人说的可有什么差别?”那世家子努力的让自己的语气让自己变得更加温和一些,生怕一个声音大一点就让这个胆小的庄稼汉子吓晕了过去。

“没问题,没问题。”庄稼汉连连摆手忙称不敢,弄得气氛更加尴尬了。

世家子也知道自己之前在南阳郡什么德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那个家伙,也不再和庄稼汉多说废话,直接抄起手边的两块木头便带着庄稼汉离开了凉棚。

南阳郡城的土地虽然绝大多数都入了世家之手,但是这阵子南阳郡城的事情也让他们无心耕种,只能任由其荒废着,庄稼汉走的这一路看到的就是大片大片荒芜的良田。

他心中那是十分的可惜的,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良田啊,若是在自己手里,哪怕只有两分田,那也能让自己一家子不再为吃食发愁啊,若是能够省着点,到了年关没准还能换上半两肉来。

不过这个想法,他也就是想想罢了,这些都是那些世家老爷的田地,就算世家老爷没有了,还有那些官老爷,有他们在,这些良田哪里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希望自己的这六分田亩,能够稍微肥沃一些,哪怕只有这些良田的半成也是好的,六分薄田,现在加紧收拾,没准还能赶上最后一波耕种,若是成了,今年多忍一忍,下半年就不用吃草根树皮了。

就在庄稼汉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带路的世家子终于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

庄稼汉回过神,看着周围的环境不禁变得呆滞起来,嘴里哆哆嗦嗦的问道,“公子,真的是这里么?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听到疑惑的世家子脸色一黑刚要训斥,就想起来刚刚见到的某张脸,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忍着不耐烦和这个粗鄙的汉子说道,“怎么可能走错,小爷在南阳郡城厮混了这么多年了,难不成你觉得小爷是傻子么?”

“哎呦,可不敢可不敢啊,小老儿哪里敢这么想。”被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庄稼汉使劲儿的摇头摆手,可是看着身边这片颇为肥沃的土地心里那真是忍不住的慌张。

莫要觉得突然有一块肥沃的田地分给你那就是好事,千百年来,世家大族往来轮换,你家唱罢我登场,不知多少世家沉默在了历史的潮流之中,但是那些穷苦的百姓还是占最大多数的。

他们或许没有好眼光,没有好胆略,更没有好机会,但是趋利避害的本事,他们不比任何人差,这么一块肥沃的田地扔过来,他们第一个想法不是开心,而是害怕!害怕这是横财,虽然横财很诱人,但是也很危险啊。

“怎么,给你良田你都不想要么?”世家子看着一脸慌张的庄稼汉,一脸的嫌弃,若非是害怕自己的性命不保,他真的就不想再搭理这个粗鄙的家伙了。

“小老儿,只是太兴奋了,这么好的田,就这么给了小老儿,这这...”庄稼汉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不过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看得出来这个庄稼汉的那句太兴奋了,是句假话。

“哼,没见识的家伙!”世家子冷哼一声,然后继续说道,“莫要做梦了,这里你只能圈出来两分地来,剩下的可不在这里,在另外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之后,庄稼汉不忧反喜,不过还是不确定的问道,“另外的田地可还是和这里一样的肥沃么?”

“做什么美梦呢!”世家子一口浓痰差点啐他脸上,“南阳郡城总共才多少这种良田,能都给你么?剩下的都是薄田!”

听到这句话之后,还有些担心的庄稼汉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若是这样,他就真的放下心来了,毕竟这样他才能安心的耕种。

庄稼汉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弄出来两分良田,快速的将野草粗略的拔了,让这里看着像是有主了的样子,然后清理出沟壑,立上木牌子,上面有一个庄稼汉看不懂的字,刚刚这个世家子说,那是代表着他。

庄稼汉不认识那个字,也不懂那个字是不是就真的代表着他,但是他记得这个地方了,将这个地方死死的印在了脑子里,他决定这就是他的祖产了,要祖祖辈辈的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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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剩下的四分三厘田地,果然就是薄田,虽然不能说是多么贫瘠,但是和刚刚那两分良田一比,那就是差了千分万分了。

但是就是这种薄田,却是让那面似憨厚的庄稼汉乐开了花,这四分三厘的田,足够他们一家子吃个半饱了,再加上还有两分良田,过年他们能吃上肉了,想到这里,不由得嘿嘿笑了起来。

看的一旁的世家子脸上更加的嫌弃起来,刚刚那种肥沃良田不喜欢,偏偏喜欢这种贫瘠的薄田,真是贱种子!

“行了,你自己也已经划出来你自己的田了,那么便没事了,跟着小爷回去,拿了文书回令,便去郡守府拿田契吧,日后好好耕种,莫要再让田地荒芜了!”

世家子在那里装腔作势的指点了一番之后,便带着庄稼汉回去了,回到凉棚之后,再次让庄稼汉在一张偌大的地图上将刚刚选好的两块田地给确定好,然后小心的裁剪下来,让他带回了郡守府,之后便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田契了。

庄稼汉几乎是一路奔跑的冲了回去,一路上看到他的人都十分的吃惊,但是同时心中又有着期待,对自己未来的期待。

龚大也拿着一张布帛做的信笺,一样往城西走去,他的身边还是易伯和黄奎两人,他们的前面就是一直充当文吏的蒯蒙,龚大他们这三个人好不容易才排到自己,本以为已经没有什么田地可分了,但是南阳郡守府依旧没有让他失望。

龚大家里两大两小四口人,本应该给他分八分四厘的田地,但是当时正好赶上吴宪回郡守府找田豫禀告,见到了易伯和吴奎的时候,十分兴奋的和他们打着招呼。

当蒯蒙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三个人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南阳义卒之后,便将田豫亲自请了出来。

当初南阳义卒帮助士卒守护南阳郡城,死伤惨重,事后田豫本想好好的感谢一番南阳义卒,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倒不是因为田豫如何,而是在战事平定之后,南阳义卒就如同突然出现一般,自己慢慢的退走了。

没有留下一点凭证,也没有留下一丁点的信息,就这么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就连他们的尸首,都是他们自己收敛好的。

当田豫将手头上的事情忙完之后,已经不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些可敬的家伙了,得知了这些之后,田豫也只是不断的叹息着,他们明白那群人的想法,他也明白南阳义卒的选择,只能将心中的这一份佩服,继续藏在自己的心底。

所以当田豫得知面前的三个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南阳义卒就出现在这里眼前的时候,田豫直接大手一挥,将他们所分到的田地再加了一倍,而且还让蒯蒙亲自带他们去一趟。

对于他们几人想要将田亩放在一起的条件,田豫也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蒯蒙带着龚大三人来到了城西,更是亲自带着他们找到了在这里巡视的孙英,拿着南阳郡城城西外的地图,带着他们亲自去选取本应该属于他们几家的田地。

“三位,这里便是南阳郡城最为肥沃的几处田地了,之前这里属于胡家,不过现在属于南阳郡,属于南阳郡的百姓!”

蒯蒙指着周围长满了杂草的田地,虽然现在这里杂草丛生,但是依然能够看得出多么肥沃,看着周围这些土地,年级最为年长的易伯,甚至跪在了地上,然后用手轻轻的捻起来一小撮泥土,放在了嘴里。

易伯这幅样子看在了蒯蒙的心中,除了满心的悲伤之外,剩下的也只有无奈,若非是真的这般欢喜,也不会做出这种行为。

“易伯,咱们选地吧!”蒯蒙走上前去将易伯轻轻的扶了起来,“这里的土地任由你挑选。”

“龚小子,你先吧,也省的说我俩老家伙欺负你!”易伯笑着对龚大说道,“赶紧的,莫要浪费时间了。”

龚大嘿嘿一笑,便也不再客气,直接走上前去,熟练的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着土地,十分迅速的便丈量好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那个,这位公子,某家丈量好了,就是这一块吧!”龚大憨笑着指着他沟壑出来的那不足六分的田地,十分的开心。

蒯蒙虽然不太清楚如何丈量土地,但是他不瞎,田豫答应给龚大的土地是足足两亩,而这个,恐怕也有事半亩左右。

“龚将军,这....”蒯蒙指着那区区半亩左右的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样子。

“某家可不能是什么将军啊,就是个普普通通种地的,不过是有点气力罢了,没甚的本事,家里就我们夫妻两个,两个孩子还都太小,若是真给某家两亩良田,那才真是浪费了。”

“可这是你们赢得的。”蒯蒙还想要继续劝说,只不过他的劝说被打断了。

“没有什么应得不应得的,当初我等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那些乱兵闯入我等家中的时候,那些守卒不也是这般保护我等的么,若是真拿了这两亩良田,恐怕良心会不安的。”

龚大没什么学识,也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话来,但是他说的话很朴实也很在理,让满肚子学问的蒯蒙张了半天嘴却是说不出什么合适的话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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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那便如此吧,学生回去禀告田豫大人的。”蒯蒙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三个人的选择,很快三分土地便已经选好,插上属于他们自己的标志木牌之后,四个人便一起回了南阳郡城,后面还有兑换地契和领取粮食。

一路上蒯蒙总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问他们三个关于南阳义卒的事情,若是按照田豫的意思,南阳义卒乃是功臣,必须要优待,可是看他们三个人的样子,蒯蒙却又犹豫了起来,若是问了,那他们也不再好给其他人做决定,这恐怕是害了他们三个。

这种犹豫,直至他们回了南阳郡守府,拿到了他们三个人应有的地契,拿到了他们三家的粮食,蒯蒙才做好决定,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算了。

“田豫大人。”蒯蒙找到了正在饮茶的田豫,轻声说了易伯三个人的选择,“田豫大人,剩下的南阳义卒,还要再找么?”

田豫将茶碗放到桌案上,双眼有些无神的望着房梁,“罢了,不再找了,南阳义卒本就是一群悍勇的百姓,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能够征战沙场,能够扬名立万光宗耀祖,就这么平平淡淡的,最终让世人忘记他们,让他们平平安安的过日子,或许也挺好。”

“诺!”蒯蒙没有反驳,得到了田豫的答案之后,便继续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地方,继续记录着南阳郡城百姓的各种资料,继续给他们发放着地契和田亩。

龚大回到家中,那一脸的喜气和手中的粮食袋子让妻子儿子都十分的惊讶,尤其是当妻子打开袋子,摸着那里面实实在在的粮食的时候,心中也是十分的满足。

“这个南阳郡守真的是个好人,不管他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目的,至少这两次送粮,真的是能够解了咱们的大心事,有这些东西,咱们就能扛到盛夏了,到了那是,地上的东西也就多了,今年也就好过去了。”

妻子一把将小儿子伸过来的那只脏兮兮的小手拍开,然后将这小半袋子粮食仔细藏好,嘴里还不断的念叨着,虽然龚大听不清自己妻子说的是什么,但是想来也应该是一些感谢漫天的佛祖吧。

龚大从后面搂住了妻子的腰身,冲着妻子的耳朵含笑说道,“就这点粮食就把你给高兴成这样了?真丢人!”

妻子被自己丈夫这动作给吓了一跳,赶紧使劲儿拍打着自己丈夫那两只不老实的手,眼睛不停的往旁边飘去,脸也变得通红了起来。

“放心吧,孩子都懂事,早就自觉地跑一边躲着去了!”丈夫轻声轻语的在妻子耳边说这话,气息吹过妻子的耳垂,让她的脸更加的红润了。

“你这个死家伙,这还是大白天呢,你这是要干什么,领到点粮食就这般疯了么?还笑话奴丢人呢!”

看着面容通红的妻子,龚大也不再逗弄他了,从怀中掏出那张写着他名字的地契,递给了娇羞不已的妻子,“为夫当然高兴了,不过高兴的不仅仅是因为那些粮食,而是因为这个!”

妻子一脸羞涩的将那布帛拿到了自己的眼前,打开之后,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了一声惊呼。

“这是田契,六分田!天呐!”妻子已经忘记了还在抱着自己的丈夫,不可置信的盯着手中的布帛,“大郎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个,天呐!”

“你认字,快看看,这是不是城西五里外的那处,咱也看不懂,这不是专门拿回来给你看看确定一下么。”

妻子听到丈夫的话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直接转过身一巴掌拍在龚大的胸膛上。

“的确是城西那边的良田,可是奴记得那里曾经是胡家的啊,还发生了许多血腥事....”

龚大打断了妻子的话语,用宠溺的语气说道,“现在那里是南阳百姓的,是我们的!”</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