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大地仙前辈,不通名,只拱个手,不算托大,商大城主不自卑,自持同样地仙,也一样拱手。
除了马童氏,屠壮四个低头弯腰,小步上前,先行趋礼,再抱拳相见。
同样九阶,不过人家是地仙。
引路那两个侍女做个万福,退出院子。
与所知的相符,姓商的是泼皮,礼数不周,但人已进屋,左右要应付一场,便没计较的必要。山神愈发冷脸,指周边竹椅:“请坐!恶客上门,但沾着大罗金仙因果,小小山神山居简陋,只以自种龙山茶待客。”
师父已告知,晓得他名叫常九九,走到离最近竹椅边,大马金刀地坐下,又回头招呼:“童婆婆先坐!山神说咧,阿丑被他爹捉走,你问个仔细就是!”
与屠壮几个不同,马童氏晓得阿丑他爹是谁,听得凛然,果就顾不上自家委屈和怨气,拱手先问究竟:“前…辈,几…时…的…事?那…厮…长…甚…模…样?”
山神脸色不变,依然冷着,一个个送上茶,再答她:“五个月前,山里突来个……”
鬼婆婆吐字艰难,要问仔细,且得废一会功夫。
端着茶碗,商三儿也没个坐相,竟脱掉鞋,将臭袜逗逗趴面前的老狗,再连袜除掉,脚蹬到竹椅上,惬意地嗅桂香、茶香。
又仰头打量头顶这株桂花树。
不知山神种了多少年头,树身高大,树冠如伞,遮蔽掉六七丈方圆,确与凡间桂树不同,枝干、叶片上好似有层玉质,玲珑剔透。
外间飞来的鸟雀,树枝上已停了不少,全如喝醉般,痴傻着嗅香味。
那其中,有只灰白相间的啄木官,与商三儿熟。
一斤值五叶的龙山茶,掀开茶盖,又是另一种芳香扑鼻,别具特色,于桂香中也不怎逊色,品上一口,蕴藏的灵气极足,果真不凡,不是肥如意种的贱茶可比。
山神解释的话,也尽听入耳中。
那边好一会方说完话,不顾沮丧的鬼婆婆,商三儿放回茶碗,出声:“咱们做恶客,前辈倒大气,舍得给好茶,也解了童婆婆的疑,可要多谢,这就去别处寻!”
取出三个蛐蛐盆,一溜放竹桌上:“我这大罗金仙亲传,各处给师父丢人,拿不出好物事谢这茶,只自家新长的仙桃树下,养得三只虫儿,已吸足地气,虽是玩物,也属难得,山神挑一只,充作谢礼罢!”
人家请喝五叶一斤的灵茶,不着调的城主回礼一只虫,未免太过儿戏,甄药神也是无语。
山神轻哂着:“我修行也有近两千年,哪似少年人贪耍?又没小辈,送我也是没用,搁置闲着,倒要耽误它的威风,心意领了就是!”
心里却在冷笑,三友传有酒方,泼皮能酿好酒,以为我不知么?不拿酒送礼,扯这些没用的,不过疑心未除,想塞东西进来,指不定大罗金仙都能借着施手段,偷窥我这。
被拒绝,商三儿干笑两声,挠挠头,道:“瞧不上这个,可再没适宜的物件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div>
山神摇头:“左右没交情,以后也无往来,自种的茶,也不值谢!”
“那成!”商三儿弯腰够鞋子,嘴上道:“叨扰山神!咱们这些恶客就告辞!”
一手够鞋子,一手拿蛐蛐盆,不想身子一歪,陶制的蛐蛐罐没拿稳,摔落下地,“砰”地碎作几瓣。
山神冷着脸,任他装模作样。
盆儿摔破,里面装的赤头鬼几个跳跃,跑着去了。
商三儿“哎呦”一声,顾不上鞋,赤脚俯身去捉。
春时,青石板缝隙里新长几株野草,那蟋蟀就借着遮身躲藏。
商城主竟如顽童,瞧见虫子,撅起后臀,两脚蹬地,身似蛤蟆般,猛跳扑去捉。
那虫儿机敏,左右只扑不到。
或不是无端行事,但这般丢丑丢面,甄药神还是没脸看。
冷眼瞧他玩了好一会,还不起身,山神方哼道:“虫儿在这,拿去罢!”
摊开手,赤头鬼在他掌心,已不能跳走。
商三儿悻悻起身,回来接过赤头鬼,有些羞恼,虫子丢回狗背,手提布鞋,就叫:“告辞!”
山神应:“不送!”
甄药神长舒口气,急随屠壮等放回茶碗,起身行礼,告辞出门。
赤脚走至院门,无良城主又回头,问:“进山耽误八日,敢问山神,我的马儿、车,可还在?”
山神冷脸答:“大罗金仙亲传吩咐的事儿,不敢有违,只是再无下回!”
“那可多谢!”
来时有侍女引路,去时没人送,好在不会走错路,寻原路退出。
他们刚出院门,常九九衣袖拂过,地上摔坏的蛐蛐盆、臭袜子、捉蛐蛐时“不经意”掉落的碎银,全移到千里外去了。
山神抬起头,望向树冠间停着的鸟儿们。
外间行走的商三儿,顿时“哎呦”一声叫!
不知该到哪去寻阿丑,鬼婆婆忧心忡忡,没功夫理会,甄药神等四个倒都看过来。
屠壮问:“咋了?”
“嗯,石子咯了脚!”
里间桂花院里,山神嘴角轻扯,冲树冠上说话:“各有各的命数,我这里没你等的机缘,回山里去罢!”
受他这一句,群鸟果被惊起,各扇动翅膀飞走。
常久久回过身,再对着商城主坐过的竹椅、拿过的茶杯。
脱鞋登竹椅,脚不踩地,行隐秘事、施道术,可叫山神难觉。
衣袖拂过,原地又少了一椅一茶碗。</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