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如此,乾隆帝还是难以解开皇后的心结,数日的闭门不见,自己的传召,她也以身子不适屡次推掉。
虽然杭州城内风景宜人,可是乾隆帝也不能在这府内长久的居住,他便下了命令,登船靠岸。
一众人又回到了龙舟之上,远远的便有侍卫和臣工在把守着了。
乾隆帝身穿了一件明黄色的朝服,而皇后却穿了一件暗红花纹的衣裳,按道理说,今日这样接见臣子百姓的日子,她应该与乾隆帝穿一样的衣裳,可是皇后却没有这么做。
众人也都是面面相觑,好在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她站在离乾隆帝有将近一丈远的地方儿,神色淡漠疏离,十二阿哥永基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的皇阿玛与额娘似乎是不大愉快的样子,便也不敢出声儿,只是默默的跟在乾隆帝的身后。
乾隆帝终究还是放下了身段儿,他顿下脚步,故意的等了等皇后。
只有皇后是离自己近的,其余的妃嫔,都在跟随皇太后,距离这里还不算近。
他往旁边儿站了站,转过身子,看了看身后的皇后,梳着高高的发髻,上头带着点翠的凤冠,耳畔上的东珠熠熠生辉,如同神妃仙子。
皇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心生厌恶,却不能够在人前表现出来,只能默默的抿了抿嘴唇。
乾隆帝却轻轻的开口道
“朕扶皇后上船罢?”
他虽然是询问的语气,手却已经伸了出来,这么多人的眼睛都在盯着,皇后觉得如芒刺背。
她抬起眼睛来,有些失望的看了乾隆帝一眼道
“多谢皇上厚爱,臣妾不敢藉越。”
言罢便福下了身子去。
吴书来在一旁站着,面色尴尬的看了皇后身旁的玉琈一眼。
皇后如此冷淡,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都不愿与乾隆帝维持表面的和谐。
韩翊昇与武宣二位大人,自然也在跪迎的队伍里,韩翊昇抬起眼睛来,就看到了这副场景,其余的人都低垂着脑袋,只有韩大人,透过长长的帽翎,看到皇后的面庞。
她神色冷淡,没有了前几日的威严,倒是有些灰色。
韩翊昇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些落空,他不愿意瞧到皇后这副神情,沮丧落寞。
可是天家的事情,哪里轮得到自己这些平头百姓来插手呢,自己能够身居臣子,此生能够一睹皇后的容颜,便已经活得比许多人都值得了,何苦要在意这么多呢?
乾隆帝的手就那样尴尬的在半空中悬着,伺候的宫人们都十分默契的低下了头,他身为天子,哪里有过这种时候儿,顿时觉得怒火满腔,却也不能够在此地发作,冷冷的看了皇后一眼。
她仍旧是低垂着眉目,神色看不出悲喜。
乾隆帝收回了手,哼了一声儿便背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登上了船。
吴书来面色为难,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也急忙跟着乾隆帝上去了。
十二阿哥永基见此,凑上前去,站到了皇后的旁边儿,眨了眨眼睛问道
”皇额娘?”
皇后听到儿子的声音,心里才算有了些安慰,她抬起眼睛来,勉强的笑道
“额娘没事,永基,快去罢!”
十二阿哥不安心的回看了一眼,只害怕皇阿玛与额娘之间再起什么冲突。
后头的嫔妃们逐渐靠近了,皇后便也整顿了神色,抬起脚,在玉琈的搀扶下上了船。
她就是要这么做,或许在乾隆帝看来自己是不可理喻的,可是,他都不在乎皇家的颜面,自己又为什么要一味的迁就下去呢?
讷苏肯是御前侍卫,他站立在一旁,面色严肃,待到看见从后头过来的妃嫔们,走在最后面儿的,是豫妃博尔济吉特氏,她今日穿了一件藕粉色的褙子,倒是十分罕见,鬓边的流苏轻轻摇动,让庆妃都忍不住感叹道</div>
“想我入宫多年,也没有见过你这样打扮。”
豫妃博尔济吉特氏面色绯红,她抬起来头,看了看前头,轻声道
“可是不好看吗?”
庆妃是个爽朗的性子,笑着摆了摆手道
“哪儿,正是太好看了,也不辜负这杭州城的美景。”
豫妃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妃嫔登船,她总算是看到了讷苏肯的身影儿,他正在紧绷着嘴巴,一言不发,瞧见自己的时候儿,却好像是面庞突然就变得柔软了许多,眼睛里的坚毅也被温柔取代。
豫妃自然觉察到了,她有些害羞的低下头,轻轻点了点脑袋。
讷苏肯也明白她的意思,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
有情人能够见上一面儿,死也甘愿的。
庆妃与豫妃多年较好,此刻又走的这么相近,怎么会瞧不出来二人的想法儿,待到进了船舱,她才拽住了豫妃的袖子,轻轻开口调笑道
“春光好,人更妙,佳人换新衣,郎君露真笑。”
她知书达理,又精通诗文,随意就作出了一句既不像诗句,又十分雅趣的话儿。
却听得博尔济吉特氏羞红了脸颊儿,她拽住庆妃的袖子,嗔怪道
“好姐姐,这话可说不得了。”
殿内还有这么多的人在,自己的那些事情,庆妃想来也并不清楚,自然要万万谨慎的才好。
庆妃是发自内心的羡慕着她,有情人能够在眼前,天天的望着,哪怕是不能够相守,知道他的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的感觉,庆妃自己倒是从来不曾体会过,虽然也是煎熬,可是想想,总比自己相忘于江湖好的多。
豫妃博尔济吉特氏如此小心翼翼,却不知道,方才登船的时候儿,身后的容嫔,却已经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