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内殿里极力压制的抽泣声,黍离等人也被触动情肠。自打宛妃离世,他第一次看见高高在上的主子这么悲痛,罢着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人多嘴杂,要传扬出去又得惹人非议。
殿内,萧祁玉握着云卿的手,早已没了帝王高高在上的姿态,方才还能强撑着,此时无人,隐忍了许久的情绪这才得以宣泄出来。
其实,在他的泪水滴落在云卿脸上时,云卿早已有了知觉,只是身体的疼痛依旧在提醒着她,她已经失去了孩子,可她没有现在一丝力气推开面前这个罪魁祸首,满眼的泪水悄无声息地从眼角滑落。</div>
少时,便陷入梦境,梦里依旧有人在吟唱着那首:魂兮归来,哀江南!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魂兮归来,还故乡。
再睁开眼,云卿便听到了小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
不远处的摇篮里一个婴儿两只肉嘟嘟的手抱在嘴巴前可劲儿地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失去孩子,云卿本能地想要靠近那个婴儿,可奇怪的,襁褓中的婴儿见着云卿竟一点儿也不怕生,哭声停了,还冲着云卿笑起来。
“你这小娃娃好生大胆,不怕我把你抱了去?”云卿拿起摇篮里的小老虎逗弄着他。
“小少爷哭了这么久你们聋了吗?都是干什么吃的?仔细你们的皮。”一个打扮得极精致推开门便进来了,云卿还未来得及躲避,只得干干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乳母抢先一步踱到摇篮前,小婴儿望着云卿笑呵呵的,“姑娘你瞅瞅,小少爷自个儿也玩的开心嘞。”
“二老爷和三爷、三奶奶晋回来,要见小少爷呢,仔细抱着去前厅。”
“听姑娘的。”
二老爷,三爷,三奶奶又是谁?难不成她又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云卿纳闷着却又想起了一桩事:等等,我这么大一个人在这里,她们看不见吗?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云卿连忙跟着一群人出去。
走过紫藤萝抱厦,站在假山面前,眼前的亭台楼阁云卿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不是温府又是何处?那方才的婴儿想必就是大哥的孩子。
大舅、二舅、舅母、大哥、三哥,还有嫂子,云卿开心地冲他们叫着,却无一人回应她,他们只是围着襁褓中的小婴儿。欢笑声消散了,霎时便是金碧辉煌的处所。
是萧祁玉。
龙椅上的他,冷酷、杀伐果断、隐忍、威严,即使一言不发,下面的朝臣也战战兢兢。云卿不自觉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看他批阅奏折,看他生气得破口大骂,由着他把架子上的白玉瓶砸个粉碎。
云卿就这么撑着下巴伏在案上,一待便是天黑。但眼前这人从早到晚,茶水倒是续了无数杯,怎么不见用膳的?他不饿吗?
“陛下,一端大师来了,正在殿外候着。”黍离进来传话。
朱笔一顿,随即便起身,冷声道:“直接去云深不知处吧。”
一端?四哥!他怎么来了?云卿一下子来了精神,提步便跟着出去。从前那样热情阳光的人,如今目光沉着,举止随和,言谈规矩,衣襟上还有一股檀香味,可四哥禅杖上的锡环为何一直在响呢?
魂兮归来,哀江南!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来兮!不可以久些。魂兮归来,还故乡。
四哥嘴里的曲子听上去十分耳熟,加上着叮铃叮铃的金属碰撞声,还甚是好听,好听——
“大师,此时无风,这法杖为何一直在响?”黍离不觉好奇发问。
“可否让无关人等先行避让?”一端开口道。
萧祁玉看向黍离,顷刻内殿只余了皇帝、一端两人。
一端松开手,却不想这禅杖竟然自己立在地上,“陛下,方才娘娘一直在您身边,只是您看不到罢了。环动则灵存,想来贵妃娘娘的一缕芳魂是离了体的,而灵魂会因为残识中有关联的人和物的存在而存在。”
萧祁玉怔怔地站在原地;“那现在该如何?清卓说她是不愿意自己醒来。”
一端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侧身望向悬在夜空中的明月,“熙元三十五年出现过一次奇异星象,那次天象贵妃娘娘也是同样的处境。”
话罢,盘腿坐定手指结印,嘴唇一上一下地念着,锡环声止,禅杖倒地。
“因缘生法,因缘聚合即生,因缘分散即灭。贵妃须臾便会醒来,陛下请勿忧心。”一端拿起禅杖,“佛音可净心,叶落之际月圆之时,了弦法师云游归来,可到寺内还愿。”
萧祁玉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床上的人儿,不一会儿天上月被乌云遮蔽,反应过来时,一端早已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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