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枢嘀咕了一番才想起来,黄宗羲是穿着军服的。
这更让他不解了。
“黄白安公家学渊源,黄晦木(黄宗炎)、黄泽望(黄宗会)之文采,吾等在江南时便已久闻。斑斑大才,缘何自甘堕落,行武人之举?”
他是无心说起,但却让徐尔爵皱眉。
“清水关之战时,太冲便在军中,断臂之下尚亲手斩杀了八个鞑子。各位,论及拯救天下苍生,太冲实远超我辈。”
听说黄宗羲一介书生竟然和后金亲自作战过,还斩杀了八个,陈子龙等人大吃一惊。
杨廷枢的脸色刹那间青红皂白,羞愧难当。
想了想,他猛地跑向远去的黄宗羲。追上了之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看到他连连鞠躬,反倒把黄宗羲弄的措手不及。
过了好一会儿,杨廷枢才心满意足地回来,红光满面。
“诸位,今日方知,何为名士风采。我等平素自诩风流,和黄太冲一比,直如萤火之光比皓月之辉。”
如果是往常,这些人是根本不会自承不如的。
尤其是陈子龙,那更是傲气冲天。
崇祯元年时,陈子龙和名士艾南英在王世贞的弇园辩论,因为艾南英指责他年少无知,陈子龙竟然直接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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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擅长物理说服的。
可他们这些作为,和继承黄尊素之志、痛殴阉党、上阵杀敌的黄宗羲一比,再骄傲也自知远远不如。
一时间,几个士子纷纷眺望走的快要看不见的黄宗羲,都起了随后拜访之心。
李雯则想到了什么,问道:“黄太冲身边之妇人又是何许人也?缘何也穿着武人服饰?如此违背纲常……”
徐尔爵吓了一跳,连忙道:“舒章不可胡言。”
他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确定不会被听去了,才道:“此处和别地不同,这里女子一如男子,尽可从军,亦可为官。方才那女子,乃是中恒军中高官。谁敢不敬,必受严惩。”
可他的话却让几个士子受不得。
陈子龙更是哼道:“真真是岂有此理?男女有别,此乃圣贤之言。那位左将军却让女子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徐尔爵又不高兴了。
可没等他说什么呢,旁边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女人怎么了?你们几个小鸡仔似的,在这里叽叽歪歪的,找揍是吧?”
众人看去,发现又是一个穿着军装的小姑娘。年龄很小,大约十五、六模样,还被一群士兵簇拥在中间。
宋徵舆瞬间想到了某些邪恶的场面,不禁面露蔑视。
“哼,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也。正……”
那女孩英眉冷竖,喝道:“说人话。”
宋徵舆好悬一口气憋死,怒气更甚。
“正所谓男主外、女主内,男女有别,古已有训……”
那女孩又打断了他的话。
“可拉倒吧,就你这麻杆似的,还主外?你能干啥呀?上战场都不够人砍滴。”
女孩周围的士兵们哄堂大笑,眼神不停打量士子们清瘦的样子,啧啧摇头。
今天已经第二次被人看不起了,还是一个小丫头,这如何让陈子龙等人能忍?
夏允彝踏步上前,朗声道:“吾等饱读圣贤之书,心怀正气,乃堂堂男儿。你这女娃,懂得什么天下大事?”
那女孩正眼都懒得瞧他。
“你说你这样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整天之乎者也的,能把黄台吉灭了吗?”
夏允彝只觉得这丫头蛮不讲理。
“我辈所学,尽为谋国之道。倘若让我等一展所学,区区东虏,何愁不灭?”
那丫头哈哈大笑,还用手指点着他们。
“你学谋国之道,他学谋国之道,学的再好,谁来上阵杀敌?躲在这儿说风凉话一个比一个好听,打仗的时候见血就晕,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陈子龙什么时候受过这气,怒道:“我等便算是上了沙场,定也能奋勇杀敌。”
他这么一说,那些士兵们全都笑的东倒西歪,仿佛听到了天下间最大的笑话。
陈子龙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眼里冒火,一定要找回场子。
“吾也从名师学得武艺,不如打一场试试,定要让你们自惭形秽。”
那丫头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也没有说同意。而是随便指了一个士兵,然后道:“比武就算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再给你拆了。俺们也不欺负你,就比跑步好了。就眼前这个校场,跑十圈,你要是能赢,俺们给你道歉。”</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