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栀子(2/2)

栀子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想家了。”栀子的眼泪随着她嘴里的话滑落。

听到栀子嘴里的三个字,沈悦仙的心一颤,她嗓音哽咽,半天,她嘴里喃喃地吐出一个字,“家~”这个字带着沈悦仙满心的伤感与孤独。她曾经有一个温馨的家,她是她父亲掌上明珠……因为日本鬼子霸占了坊茨,她受尽了日本鬼子的凌辱。她的家抛弃了她,可,她心里永远有那个家,也许父亲心里依然很爱她,只是他为了面子而不能接受她。她对不起她的家,更对不起曾经爱她的父亲。

“父亲,女儿对不起您了……有一天,您想起女儿,不要伤心,以后,以后您更不要因为后悔而伤心……”沈悦仙垂下了头,她把满眼的眼泪使劲吞进了喉咙,咽进了肚子里,“父亲,女儿多想活着……女儿好想回家。”

“下车,快点!”卡车下面传来了鬼子的吼叫声。

沈悦仙急忙挺挺胸,换了一张笑盈盈的脸。

跳下车,她们怀里抱着骨灰盒走近陵园门口,一队日本兵把她们挡在了院门外。

不知这一些日本兵在这儿等了多久,他们满脸不耐烦的神情。

带队的日本医生喊了一声:“把盒子交给我们的将士。”

眼前的日本士兵伸出了双手,看着他们面无表情,很庄重的样子,他们却偷偷抬起贼溜溜的眼光在栀子她们脸上邪恶地漂移。

交接完毕,看着日本兵双手抱着骨灰盒向院里走去,沈悦仙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当她们转身准备离开时,院门口内冲出一个日本军官,他腰里挎着一把长刀,长刀拖在地上,刀鞘在地上划出一道一道的痕迹;他每往前走一步,他脚上的大皮鞋发出“咔嚓咔嚓”声,好像他脚上穿着两条船,臃肿的身体被他脚上的“船”拽着,气喘吁吁;他的个子不高,他的身子很胖,他的声音很粗野。他一边向前挥舞着大手,他嘴里一边厉声地吆喝:“不许走,把女人留下~

沈悦仙把她的双手揣进了工作服前面的衣兜里,她一边轻柔地转过身去,她一边扬起妩媚的笑脸,她一边扭着纤细的腰肢,一摇一晃走近那个日本军官,“太君,您想找女人玩玩吗?”

日本军官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紧紧盯在沈悦仙那张漂亮的脸上,他的嘴角咧了咧,伸了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少顷,他似乎感觉到他自己举止不文雅,他急忙站直身体,锁着脖子,翘着脚后跟,绅士地弯弯腰。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矿井方向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瞬间火苗冲天……一切都在一瞬间,眼前的陵园里“轰隆”一声,碑石飞上了墙头,墙头坍塌;碑石窜出了院子,砸在了卡车上,卡车顷刻之间发出凄厉的鸣叫;四溅而起的石块像雹子一样砸在身上,血水飞溅。

同时,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串子弹,卡车旁边的鬼子兵倒下去几个,其他几个慌里慌张举起了手里的长枪……栀子瞪大了恐惧的眼睛,她看到其他护士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她也学着她们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子弹与瓦片在头顶乱飞,落在卡车上,擦出刺眼的火花。

沈悦仙一下蹿到了栀子身边,她伸手拉起栀子胳膊,“快走!”

栀子就像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吓得迈不动脚丫。

身后的鬼子军官好像回过神来了,他一抬头看到了沈悦仙和栀子逃跑的身影,他举起了枪,“怕”子弹贴着栀子耳畔飞过,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潜意识地抬起手,摸到了黏糊糊的血水,她“扑通”一下瘫坐在了地上,她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个鬼子军官再次向栀子扣动了扳机。

说时迟那时快,沈悦仙猛地用她的身体挡住了栀子……当栀子从惊慌之中抬起眼睛时,只见沈悦仙倒在她的旁边,热乎乎的血水从沈悦仙的胸口“咕咕”流淌出来,洒在栀子的身上。

夜的黑,夜的凄凉,夜的恐惧,让栀子放声大哭。

沈悦仙没有留下一句话就死在了她的面前,是为了保护她一个日本人而死,死在了她们日本人的枪下。

许久,当一切静了下去,栀子一边哭着,一边站起身体,她一边给沈悦仙深深鞠躬。然后,她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沈悦仙的尸首,她拖着悲伤的脚步往前走去,她想回家,她知道她的家在那儿~火车道旁边那处矮矮的房子就是她的家……

院里的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从屋檐上“哗哗哗”流下的雨水被风刮到了窗台上,顺着年久失修的窗棂缝隙钻进了屋子里,流到了炕上;风吹着院里两扇破旧的、薄薄的门扇,“咣当咣当”地响着。

陈桂花放下手里的粥,她抓起一块抹布,跪着爬上了炕,伸出手去,她准备擦擦从窗台上溢流到炕上的雨水。

栀子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四处寻找,“妈妈~”

听到栀子嘴里发出的声音,陈桂花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她抓着抹布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瞪大了惊愕的眼睛。栀子嘴里的“妈妈”两个字喊的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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