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殿正殿,我见众人脸上经历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一系列的变『色』,连忙掐一把刘彻的大腿,以报刚才咬我的脖颈的仇,尔后弹得远远的,耷拉着脑袋,一对月牙眼转呀转,仔细打量四周。
刘彻也是千锤百炼的演戏高手,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唤高逢进来更衣洗漱,毫不在意这一屋子的妻妾投来的幽怨目光。
“彻儿,请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和堇王后在守灵之时做出……苟且行径!”王娡在苟且前面停顿片刻,抚了抚额头,眸子里涌出悲痛的泪光。
“朕被下了『药』。”刘彻道,瞟了一眼藏在陈阿娇背后的卫子夫,听着王月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补了一句:“发乎情……”
“请母后饶恕。”幸亏我机灵,拉着刘彻,利索地跪在地上,才避免了刘彻说出“发乎情止乎礼”这句。
这个钢铁直男癌晚期,到底是『迷』恋上王月出的哪一点,被白莲花的咳嗽唬一唬,就不忍心多说一句破坏计策的安慰,差点白白牺牲我刚才犹如钻进灶台当红薯的难受感。哎,若是阿珺相公也吃这装柔弱一套就好了,我一定努力学习,比王月出演得好。
“孽障呀,哀家该如何向先帝和梁孝王交待!”王娡悲愤交加,气得抡起巴掌,欲扇在刘彻脸上,却被卫子夫及时劝阻。
“母后,妥善办理皇祖母的小殓紧要,至于陛下和堇王后之事,缓一缓,私底下处理。”卫子夫柔声道。
“母后,堇王后和陛下未必有错,或许是遭人陷害,不如先查清楚真相,再做定断。”陈阿娇轻声道。
“所以,太后要包庇那个贱女人辱没母后遗体之罪吗?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一段拔高了音调、试图响彻整个长信殿的质问从殿外扫进来,馆陶长公主此时的脸上哪里还有昨日的哀伤,简直是比冬日的暖阳还明媚。
“既然姑姑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还朕与堇王后一个清白,那就擢长安吏张汤为太中大夫,彻查此事。”刘彻道,神『色』凝重。
“母后,红蕉不解,陛下喜欢这位堇王后,就爽快地纳入宫中,何必查什么真相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向堇王讨要一个王后,堇王会不乐意么?”邢红蕉睁着水漉漉的大眼,声音娇软无力。
“邢良人,切莫再说这般糊涂话了。堇王后深受襄王宠爱,别的诸侯王后仅冠以姓氏,唯独堇王后由襄王向陛下求得封号,仪仗规格等同于诸侯。”李姬解释道。
“堇王后是襄王的王后?红蕉以前久居于闺阁,娘亲管教甚严,倒是有些孤陋寡闻。听姐姐说,襄王精通文治武功,气度不凡,纵使薄情的名声在外,也赢得不少春闺芳心。” 邢红蕉起初说得兴致勃勃,艳美的脸蛋上烧起一片薄薄的红晕,到底还懂得察言观『色』,见刘彻阴沉着脸,声音越来越低,那颗小脑袋也快低进土里了。
如果我不是在将计就计,我倒是很想往邢红蕉身上倒扣一盆冷水。她如此不余遗力地夸赞刘珺,仿佛是在向大家暗示,大部分闺阁女人,宁可舍弃华贵的帝王荣宠,也要做襄王的王后,就刘彻这暴躁脾气不恼怒才奇怪。这个邢红蕉,也不是什么好招惹的角『色』,刚入住合欢殿,就扮无辜找我的茬,还说自己孤陋寡闻,明明是将刘珺的资料搜罗得清清楚楚。
“子夫说得对。七日小殓皆设在长信殿,陆续有诸侯守灵,若再出这般丑闻,哀家将无颜以对大汉的列祖列宗。燕姑,搜罗整个长信殿,务必揪出所有的『迷』『惑』心智的禁『药』。”王娡道,已经迫不及待地展『露』作为未央宫主人的气势。
燕姑只得答一声诺,依照王娡的命令执行。王娡此举,对窦漪房十分不敬,但理由充分,容不得燕姑反驳。与其抬出窦漪房的太皇太后身份拒绝王娡,落得任凭外人打扰窦漪房死后清静的下场,倒不如主动接受,小心查找。
然而,我诧异的是,王娡一向八面玲珑,不会招致任何诟病,这次怎么接连犯下如此明显的错误。先是对我和刘彻所发生的事下了苟且的判定,完全不遮掩皇室的乌糟。接着要求搜查长信殿,也不害怕别人背地里嚼她这个儿媳『妇』翻脸无情的闲言。
一炷香后,燕姑从我曾经入住的长信殿左偏殿搜出青釉荷叶『药』碗时,我忆起那个恐怖的梦境,手心冒出冷汗。难道说,那个荒诞恐怖的梦境,真的存在暗示之意?
“太皇太后薨之前,吐了一口黑血,老奴就一直怀疑太皇太后的死因不正常。可是,淳于太医再三确认,太皇太后并无中毒现象。这青釉荷叶『药』碗,本是你送给太皇太后,如今又被你藏起来,作何解释!”燕姑跑到我的面前,一阵哭嚎,仗着窦漪房的势力,连句尊称也不使用。
“果然是你这个贱人害死了本宫的母后!”馆陶长公主拔了发簪冲过来,如果不是被依依及时掰弯了手腕,这发簪就扎进我的肚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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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儿,不介意请来白神医以证清白吗?”王娡询问道,挂着端庄的笑容,仿佛刚才的凶险没有发生过。
“回母后,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堇儿无畏真相,就怕栽赃陷害。说起来,堇儿还要多谢母后昨日的那碗川贝雪梨鸡汤,令堇儿受益无穷。”我作揖道,按照平时被刘珺『逼』迫学着的礼仪,落落大方。心底却暗暗嗤笑,这后宫的女人即使狠辣起来,也是举止优雅,杀了人的匕首下一秒便被割了烤羊腿细嚼慢咽。
白扁被宫女请过来时,还抱着一坛子梨花酒,走路东倒西歪,白皙光滑的脸蛋上燃烧成红彤彤的苹果。他眯着醉醺醺的眼,朝燕姑端着的青釉荷叶『药』碗嗅一嗅,两眼立刻亮晶晶,笑道:“坏丫头,从夏国带来了七『色』堇不告诉本『药』王。这七『色』堇,养在人类的血『液』内,待这人身死,便可孵化出一条七『色』招魂蝶。”
语罢,众人大惊,望着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凶手的认定,纷纷离我远远的。唯独处变不惊的王娡,眼底除了震惊之外,压制着挥散不去的疑『惑』。
其实,在燕姑搜出青釉荷叶『药』碗后,联系昨日的梦境,我猜到了王娡制造我和刘彻的丑闻转移注意力,并借机以搜媚『药』为名,引出残留毒『药』的青釉荷叶『药』碗,将窦漪房中毒之死栽赃给我,可谓一环扣一环。说来奇怪,我竟凭着梦境,便推出王娡的诡计,不觉得半点武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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