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莫小红来探望顾三娘,绣庄里休了年假,她特意给小叶子做了一身新衣裳,因小叶子有热孝在身,衣裳都是一应的素色,既能全了孩子想穿新衣的心愿,又不给人挑理的地方。
来时,莫小红除了给小叶带了新衣裳,还有一份年礼,亦是绣庄发放的,里头是两条四指宽的猪肉,两鲜活鱼,还有各色干果不等,另有一个装着五钱银子的荷包。
“永旺叔的媳妇怀了身子,他这些日子忙着呢,原本说想过来看看你,就是始终不得空闲过来,于是便叫我把年礼带给你,东西都跟大家伙儿一样的,就是荷包里装的银子不同,你的荷包我没打开过,不过我猜跟往年一样,肯定又是你的最多。”
顾三娘正在看到她给小叶子做的新衣,听了这话便放下手里的衣裳,嘴里说道:“他媳妇有了?这可真是不容易,老天爷保佑生个哥儿就好了。”
管永旺和他媳妇儿先后生了三个姐儿,就是没得个哥儿,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他已死了心,哪知他媳妇竟又怀上了。
“可不是,每日乐得见牙不见眼的,走起路来脚底像是生了风似的。”莫小红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像是想起甚么似的,她冲着顾三娘说道:“你知道我来的路上看到谁了?”
顾三娘随口问了一句:“谁呀?”
莫小红哼了一声,幸灾乐祸的说道:“还有谁,就是那姓宋的老女人呗。”
顾三娘只看她的神色,便心知宋嫂子八成过得不好,她被金氏绣庄赶走,又没人肯收她的绣活儿,她在这个行当是彻底混不下去的。
“大年根儿底下,她脸上鼻青脸肿的,不用说,肯定是被她男人打的,我看到她时,她正在捡别人扔下的菜叶子,见到我了,羞得直往人群里躲,幸好她跑得快,要不然我非得上去骂她一顿不可。”想起她干的坏事,莫小红仍是气愤不已,今日看到她落魄,心里的气也能消了几分。
顾三娘懒得说这宋嫂子,省得坏了自己的心情,她问道:“你近来在绣庄干得还好罢?”
“还不是老样子,我拿了个二钱的荷包,被我老娘一分不留全收走了。”绣庄里年底在赶活计,莫小红已许久不曾见到顾三娘,此番来瞧着她精神还算不错,心里也是松一口气,她说:“你的脸色可比上回强多了,年后再歇些日子,就能去上工了罢?”
顾三娘想了一想,她说:“我心里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做。”
莫小红见此,便问道:“你在想些甚么,你说来我给你参详参详。”
“你也知道从你姐夫走后,就剩我一个女人家带着小叶子,那婆家和娘家又都是不顶用的,现下我年轻还好说,等再过个三年五载,总不能一辈子还在绣庄做工,况且我的眼睛又坏得厉害,到时真等瞎了,就是想靠着手艺养活自己也不能了,因此我想租赁一间铺子,专门收绣件再转卖出去,从中赚几个小钱,这样也能比绣庄干得长久一些。”
莫小红大吃一惊,她们这些绣娘,多数都是嫁人后,就不再外出做活,却从没有哪个绣娘说要自己去开铺子的,再说了,这开铺子岂是说开就开的,租铺子付税金收绣件,哪一样儿不得花钱?
“三娘,你可想好了,万一赔了本可怎生是好?”莫小红还没想到顾三娘是从哪里弄来的钱,她只担忧她亏了,到时连本钱也收不回来。
其实顾三娘并非这两日才升起想开绣铺的念头,早前她就一直暗自想着这事,只是那时没钱,她想先等攒够本钱再说,谁知一场大病把家里的钱财花净了,她也就歇了这心思,不想前些日子沈拙送来几十两银子,顾三娘这心里便又活动起来,再者她始终记挂着沈拙典当出去的玉件,那是他母亲留下的,如今为了给她筹钱治病抵押了,顾三娘无论如何也要将它赎回来,只不过若是靠着她到绣庄做工,便是干一辈子,也攒不到那么多银钱,便是为了沈拙当掉的玉件,她也该多给自己想条出路。
莫小红还是认为开铺子风险太大,便是寻常人家想要做买卖也不是那般容易,更何况顾三娘无人帮衬,她又年轻嫩妇的,别到时钱没挣到,反倒还要遭人欺负。
莫小红忧心冲冲的说道:“三娘,这做买卖可不是闹着顽儿的,你又不是不知整个平安州,刺绣买卖都被金家把持着,虽说你在绣庄干了多年,哪里又知道金家是个甚么意思呢?万一金家从中作梗,你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这一头顾三娘也想过,她在金氏绣庄做了七八年的绣娘,先前也就跟绣庄的东家见过两三回而已,还都是远远的望上一眼,东家是甚么样儿的脾性她不清楚,但她跟绣庄的管事管永旺却打了多年交道,为了能开成铺子,到时少不得要去求一求管永旺,横竖她也就是养家糊口罢了,又不跟他金家争利。
“成不成,我总是要去试一试,要是铺子能开成了再好不过,若是不成了,我也好歇了这份心思。”
莫小红见顾三娘已是铁了心,她叹了几口气,说道:“你就是这个倔强脾气,别到时买卖没做起来还得罪了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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