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欣没能想到,滞留在西州,竟是有三个月之久了。
那日在西洲驿馆,醒来时天昏地暗,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处理好伤口,辗转艰难间才到了城门,却不想,待要出城之际,城门却封闭了,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出入。
城中陷入一片混战之中,在肉食者的权利之争中,西州百姓艰难的在夹缝中维持着生计。
西州风雨飘摇,谁主沉浮不定,魏楚欣身处其中,亦是过得风雨飘摇着。
黄漫的风沙吹刚了魏楚欣的柔发,魏楚欣所幸将头发挽了起来,用蓝布巾包了上,再换上男子的短襦上衣,缚腿裤子,在脸上擦上西州一种野草挤出来的汁子,一番精心打扮,简直与男人无异。
在一小医馆里找了一份活计,供吃供住,她不在乎工钱,只求能暂时落脚,待到混战结束,放开城门,许百姓自由出入之时,她再设法回到常州。
只是这样相对安稳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两军交战,双方最稀缺的除了兵士粮草,便是郎中军医。
原西州煊赫一方的大将韩椿趁西州王高义修英年早逝,叛逆于朝廷,举五万兵马,占据于西州东南各府,欲佣兵自立为王。
新一任西州王举三万兵马,奋勇绞杀叛贼。
然令城中有识之士不可思议的是,朝廷对此事竟是采取置若罔闻,任西州自生自灭之态度,既不派兵增援,也无讨伐逆贼之诏书。
临川府一战,韩军大败,伤残兵俑无数,军中军医诊治伤员早已是分身乏术,情急之下韩椿下令广招各府各处之郎中游医及所会医术者。
言为招实为抓,各地守将为完成任务,带兵招收各医馆之相关人员,为凑齐上司下派人数,滥招滥抓之人无数。而魏楚欣身处韩椿所占领之东南之地,自是难免此次抓捕。
入得军营,方能领略战争之残酷。每日里血肉模糊的场景,从触目惊心到习以为常。
伤兵满营,何人不是血肉之躯,在拔下余箭时的哭爹喊娘,在伤药不够时的默默等死,在临死最后一刻时,抓住军医之手臂,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求其带一句遗言给家中父母姊妹。
魏楚欣未上得战场,不能想象两军对垒,各方主将各执一端,披甲执剑,战鼓一擂,好不气势如虹,英姿飒爽。
然而她在后方,看到的是伤兵绝望的眼神,听到的是他们怎样被强行征来,在战场之上,对方军队里所出之人可能是自己的兄弟父亲,要退缩之际,领将高喊:给我杀,有懦弱不前者,杀无赦!
一个月数十场战役,待到魏楚欣觉得自己双手已沾满鲜血之时,韩椿败了。
他一个人的自杀,换来的是满城的安逸。
城中百姓为之欢心鼓舞,然而魏楚欣以及那些被强行抓来的郎中们的命运竟是堪忧。
从临西府军营到西州王府天牢,短短一个月时间,魏楚欣经历了两世以来从不曾有过的人间苦痛。
烧得通红的烙铁,往人身上最细嫩的皮肤上一贴,一声嚎叫过后,能听到呲啦啦的焦烤肉皮声响。
这样的刑罚,一天应用几次,即使是最硬的汉子也渐渐承受不住了。
与这些人相比起来,同魏楚欣关在一起的老弱郎中却是幸运的,他们手里没有有价值的机密,又不像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瞪眼不服,然而这些皮肉之苦,不需承受,只眼观耳闻就足以让人心颤胆寒了。
在天牢第三天,一老郎中吓得昏死了过去,未能及时施救,人一命呜呼。
在天牢第七天,几个中年郎中相继疯癫而被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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