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不安的心情,无名早早结束了今日的出诊,当他打开草堂的门时,比他想象中还要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床被掀开,地上是散乱的银两。灶火由于无人看管最后自然熄灭,把地面烧焦了。
在床上,李圣的身体显得很瘦小,一半盖在被单下面,他歪着脖子,目中无神,肚子上有一个大洞,洞里空空如也,周围全是绿色的汁液。
阿左和阿右近乎疯狂地跑上去,跪下,一左一右簇拥着他们的师傅,他们回头看无名,哭喊着:
“马元乾!一定是马元乾干的!”
无名那长久以来的笑意猝然凝固了,他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露,恶狠狠地说道:
“马元乾已经死了。可是,李二黑在哪?”
“对啊……”阿左和阿右一边哭着,一边四下寻找着李二黑,他们由于悲痛暂时丧失了理智,“二黑……二黑他跑到哪去了?”
无名没有说话,他放下医箱,就要出门。
“无名,你要去哪?”
“去找李二黑。”
“李二黑肯定是因为没保护好师傅,愧疚而去,你就算找到他,又能怎么样?”阿左急切地问道。
“宰了他。”无名的声音很平静。
“什么?”阿右放下李圣的手,站起身子,“师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李二黑可是我们的兄弟啊。”
“我知道。”无名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阿右的声音更疾厉了,“他虽然犯了错,可是……”
“李二黑是我的兄弟,可是李医生就像我的父亲啊……”无名回过头来,他的眼眶中含满了泪水,“鲁莽就是他最大的罪!”
阿左和阿右四目相对,不知道要说什么,在他们眼里,无名向来是冷静的,成熟的,但是现在却轮到自己这两个小孩子对他说教了。
阿右问道:“师弟……你,你还记不记得瞎子的预言,如果你去杀李二黑,不就正好符合他的预言了吗?”
“对……”无名道,“正因如此,必须由我来完成这个预言。不然的话,李二黑的魂灵是不能安息的。”
说着,他挥袍而出。
阿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目光再次放到李圣身上,他趴在这位对他恩重如山的师傅身上,想到以前的日子。
那时候,他和阿左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也不知道该去哪,他们的腿被打出血了,每天就沿街乞讨,腊月的风很冷,刮在身上就像刀子一般。
如果讨得钱多,回去送给他们的头头,可以喝粥,粥里加点碎肉;如果讨得钱少,照样喝粥,粥里也照样有碎肉,但都是从自己身上刮下来的,他们的头儿就喜欢虐待取乐,此举亦颇有杀鸡儆猴的意味。其他瞎子瘸子听见了惨叫,或是看见他们痛苦的模样,虽然表面上一声不吭,仍然默默地吸手里的粥,但总是不免心中害怕,明天要多讨些钱回来,终究才做稳了奴才。
采生折割在历朝基本都是杀无赦的重罪,后来头死了,阿左和阿右也就彻底流落街头,此时他们却不免怀念起做奴隶的日子,虽然确实辛苦,但也不像其他同行一样上来就被折断了腿,也没有被毒瞎了眼睛,总之勉强可以走路,眼睛也还可以看东西,这样虽不至于显得那么可怜,但是营业范围扩大了很多,益损相抵,总归是赚的。
直到后来他们一路乞讨到某个镇子,这时遇见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此人身量不高,面相也猥琐,还生着两缕老鼠须子,二人见了,麻木地上去讨钱。没想到道士没给钱,一手一个把他们提起来,仔细端详着他们的腿,说了声:“坏疽?”
然后便是手术,不久,他们两个倒像正常人可以走路了。
阿左心地纯良,但是脾性懦弱;阿右生性鲁莽,但是勇敢负责,也一直保护着阿左,但是这些性子都在黑暗的日子里被磨没了。
某天夜里,阿右躺在床上,壮起胆子问老鼠须子:“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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