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李渊一直不同意我和李世民的婚事,我也曾经觉得很奇怪。瞙苤璨晓毕竟,父亲和李渊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可以为了彼此放弃即将到手的功名。若儿女结亲更是亲上加亲了。我还记得李渊第一次抱着我的时候就说‘观音婢真要嫁我李家郎,一定要嫁最有出息的李家郎’的话。
我思绪间,只听李世民冷声回道:“若儿子没有记错,第一次,父皇喜爱巨阙天弓、天箭、弯刀之利,所以拒绝了儿子的请求并不惜惩罚儿子。第二次,父皇明哲保身,不想触犯皇家威仪,抛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誓言,所以拒绝了顺德送来的观音婢的草帖。”
苦笑一声,李渊迳自拿过茶水细呷,少时说道:“父皇不是不喜欢观音婢,父皇也疼观音婢啊,因为她是季晟的女儿。但同时,父皇不得不防着她,因为她……是个不祥的女人。”
激动的站起来,李世民说道:“什么是不祥?观音婢出生的时候,云之牡丹开遍天涯,云之凤凰啸唳九天,种种皆为祥兆,何以是不祥之人?”
“若真是祥兆,何以季晟自断心脉保她护她?何以文帝、炀帝皆有杀她之心?何以他大隋江山果然易了主?二郎啊,你有没有想过,观音婢的贵格之命,《坤》之泰卦的后妃之像……生在大隋是大隋的禁忌。生在我大唐,一样是大唐的禁忌啊。”
禁忌?禁忌?心中一震,突地觉得四肢寒遍,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出其不意,李世民喃喃问道:“什么?父皇您说什么?”
如今的李渊不再是金銮殿上那个威严百生的皇帝,而是一个慈父。声音也透着别样的和蔼可亲,“其实,你母亲在世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观音婢就喜欢上了,偏要为父去向季晟提亲。我问过你母亲,为何这般着急,你母亲告诉我‘二郎看到观音婢脚上踩有牡丹,可想这两个孩子姻缘不浅’的话。你知道吗,联想着季晟所言的观音婢是‘牡丹儿’,想着长捷法师为观音婢卜的贵格之命,我就一力的拒绝着你们的婚事。为什么呢,因为牡丹是后宫之主。后宫之主是什么,是皇后的命。她若真是皇后,谁是皇帝?你吗?你要反了大隋吗?”
见李世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李渊又苦笑说道:“再后来,观音婢的贵格之命被炀帝知晓,他想着法子想将观音婢变做他的儿媳妇,如果事实果然这样也便罢了,观音婢的命也许就定了,偏偏杨昭是个短命的,季晟是个倔强的……而你,而你更是令为父气恼万分,居然私自收下了观音婢的草帖。这番欺君之罪可灭九族。虽然为父可以将你推出免了祸责,但……一如你母亲般,几个孩子中,为父最疼、最爱的是你啊,为父舍不得你,只好走一步看一步,既不想你私自定亲的事被炀帝发觉,又不想你真娶了观音婢……”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李渊早就想到了更长远的未来。
看来李世民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起初他只纯粹的想为我争取一片安宁的天空,让我不再时不时的受那皇室的大刀之苦,可万不想,到了大唐又如何,一样是个‘不祥’的命。
“日子就这般一天天的过着,你可知为父的提心吊胆?为父不明白,观音婢到底哪一点触动了你的心,小小年纪就执着如厮?好在,兰诺伊来了,这姑娘长得娇艳如花、清纯脱俗,更难得的是她性格温驯开朗、为人活泼可亲,和你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万不想你居然……居然是那么的不待见她。”
原来,李渊对兰诺伊的评价如此之高,可惜可惜,如果当年某些人没有私换草贴的话……想着他们二人并辔驰骋在草原之上的情景,确实是一对璧人啊。
在我的心酸酸的时候,只听李渊继续说道:“眼见着兰诺伊将回突厥,眼见着这么好的亲事就要溜走,为父曾经去求过你祖母,请她同意让你先一步娶了兰诺伊。为父还向老祖宗保证,兰诺伊即便是先进门也是妾的命,只不过是想让你能够先接受一个女人,时间一长,你即便是块石头也会被她的乖巧捂化,那你放在观音婢身上的心自然而然就会偏向兰诺伊。只要令你断了对观音婢的念想,以后即便是观音婢进了我李家的门,定然不会再让你如此用心,也许我李家就可以躲过大劫。”
这份苦心真真令人可叹,那个时候的李渊担心的应该是这个令他头疼的次子为了我有可能会大逆不道的反隋,所以想步步封死这个狂放不羁、不按常理出牌的儿子有可能的反隋之路。
“可不知怎么回事,你就是得尽老祖宗的疼爱,不管什么事老祖宗都向着你,甚至于超过我这个儿子。老祖宗不但将我骂了一通,甚至于罚跪一番,为父打算要你先娶兰诺伊之事不得不作罢。”
所以后来,你抓住机会,毫不犹豫的替你的儿子纳了兰诺伊,并不是全然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突厥结亲,其中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为了我━━抵制我。
“后来,在老祖宗和你娘的数番劝说下,之于你和观音婢的亲事,为父的心也发生了动摇。再加之你在太原禁足的那几年做的事实在是令为父感到触目惊心、忍无可忍……所以,为父松了口,许你去江都。为父想着,炀帝定然不会冒着天下易主的危险允许观音婢嫁给你,为父希望你在炀帝面前知难而退。然世事难料,他终究轻狂如旧、不信命天……不但允了你们的亲事,并亲自为你们操办大婚之礼,为父再也不能反对你和观音婢的婚事了。”
“那个时候父皇失望了吗?”
听出次子语气中的冷讽,李渊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为父既失望害怕,也高兴激动,心情很是复杂,不能以一味来形容。”
我的一生连我都不能以一味来形容,何况是他人呢?李渊如此矛盾,我不恨他。至少他向李世民敞开了心扉,说出了心里话。
“更可怕的是你们的婚姻果然存着许多变数。观音婢新婚遭劫,陷入瓦岗……桩桩件件向着凶险看齐,似乎就预示着你们两个不平凡的将来。接着,玄奘法师为观音婢卜出《坤》这泰卦的后妃之像,我还听舅姥爷曾经得意的说过你们归宁回门的那一天窗子外有天马飞过……种种如历在眼前,你知道为父有多担心吗?”
“您有担心吗?儿子怎么听着觉得您有些想置观音婢予死地呢?”
不理会李世民语气的冷峻,李渊犹自说道:“为父怎么舍得置观音婢于死地呢?别说她是季晟的女儿,即便她不是季晟的女儿,依她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有哪个会不喜欢呢?只是……为父怕啊,怕她果然会是皇后的命。二郎,你可有想过,如果观音婢是皇后的命,那我大唐的皇帝又该是谁?”
起兵之始,为了李家的利益,这些所谓的贵格之命皆可抛诸脑后。
如今,天下稍有平定,关乎自己命运的时刻,这贵格之命又被提上日程。
呵呵……原来不论什么时候,我的命都被皇权拽在手中。
大隋不可怕,因为杨家的人知道得不多,他们最多只有揣测。
真正可怕的是大唐,李渊知道的太多、太清楚。
“为父不怕你是皇帝的命,怕的是你志不在此而命运偏偏将你往皇帝的位子上推。那样一来,你大哥会如何?你可有想过?”
会如何?会如何?
无非兄弟倾轧、阋墙于内。
不谈长远的,只说前朝。杨广为得太子位,污陷杨勇、算计杨勇,最终导致杨勇一命呜呼、死得不明不白。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
“起兵之始,为父的‘太子’之言并非玩笑,而是想试探你的心,同时也试探你大哥的心……那个时候,你们兄弟为了我李家的荣辱都不惜推让。可今天,推让的又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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