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剑指秦川(为盟主色如多(1/2)

“蒙虏掘强于沙塞,贪财如渴,饮鸩抢掳,遂至分崩之势。公犹屈节惜命,任驱驰于毡裘之间,宁不悔也?今吾揔兹戎重,举兵伐罪,剑指秦川,公若不改,自求多福”

信的末尾带了半阙词,问胡运几何,最后才是简简单单的“李瑕顿首”四字。

廉希宪放下信纸,目光空洞,很久都未再开口说话。

只见刘黑马伸出手,微微有些颤抖,想拾起案上的信。

廉希宪按了他一下,之后微微犹豫,又松开手,任刘黑马看信。

帐内的气氛渐渐已不对。

“我败了。”

最后,廉希宪忽然开口说道,声音很平静。

“举兵伐罪,剑指秦川李瑕这不仅是招降,也是在向我宣战。”

“他那一点步卒?”

刘黑马语罢,表情已有些难堪起来。

他也只有一点骑兵了

廉希宪道:“据萧全所言,仲民沦为李瑕之俘虏,麾下四千骑兵亦然为今之计,刘公可向李瑕投诚,如此,仲民可得平安,刘公犹可保麾下将士。”

刘黑马错愕。

廉希宪又道:“刘公若信李瑕之势能长久,不如斩我首级吧。”

其实,刘黑马方才也有过投降李瑕的念头。

儿子在对方手中,前后加起来,兵马被俘虏了六七千不得不承认李瑕之能。

若降了,谈谈条件,让李瑕放回这些人,由他坐镇关中,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反而是听到廉希宪这句话,他才反应过来,眼下局面之所以艰险,是因为北地兵马正集结于开平,欲与阿里不哥大战。

今日投了,往后陛下携漠北雄师掉头南下,如何可挡?

到时李瑕如何且不谈,只怕宋廷便要当先将自己卖了,一如李全当年

思及至此,刘黑马叹息了一声,道:“廉公言重了。”

他正了正神色,道:“我忠诚于陛下,绝无丝毫叛心,请廉公切莫再出言试探。”

“并非试探刘公。”

廉希宪起身,长揖一礼,道:“我自作聪明,陷令郎于险境、累刘公损兵折将。当向刘公请罪,若能赎罪,刘公杀我亦应当。”

刘黑马无奈,神色愈苦,道:“胜败乃兵家常事,绝无怨怪廉公之意”

他其实分得清,李瑕以奇谋击汪良臣能胜,而廉希宪之奇谋不能胜,不在于李瑕比廉希宪聪明。

而是,李瑕布局太久了,最后还是引诱汪良臣到其境内设伏;廉希宪却是在将心力用于对付了浑都海之后,不得不仓促应对,遣兵深入敌境,凶险得太多。

另外,刘元礼显然不足与李瑕为敌手。

谁又能想到李瑕会那么快赶到汉中?

“五郎抵汉中之后,若直奔大散关,断不至于匹马未至。看来,是李瑕设下计谋,在五郎攻关城之前,先击败了他。这儿子不争气,实怪不到廉公。”

“刘公不必如此,我实在辜负刘公太深”

帐中,两人推心置腹了好一会。

廉希宪直道歉至知刘黑马不再怪罪自己,方才重新坐下,谈起往后的形势。

“趁着李瑕还在汉中,暂未调动陇西兵力,我们且早做准备。”

他的应对其实也简单。

大散关是不能再攻了,毕竟关中兵力空虚;同时还得布署防备,防止李瑕从陇西攻来。

“也请刘公勿虑,我必呈书开平,此战之败,罪皆在我一个,与刘公无涉。另请陛下增兵京兆,平汉中,救回仲民”

廉希宪聊着聊着,渐渐却走了神。

李瑕是怎样的人?

按往日听说,李瑕用兵多奇谋,诡计层出不穷。然而今日所见,竟是投书宣战?

这是开始走兵法正道?

或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廉希宪脑子里也偶尔浮过李瑕信上那些话

回想平生,少年即名满天下,负青云之愿,以皋夔稷契自励,欲追迹于三代。

这志向,岂可谓小?

孰为“皋夔稷契”?舜时贤臣皋陶﹑夔﹑后稷、契。

不仅是李瑕说的萧何、张良,他廉希宪是要以远古贤臣之事业为己任。

如今国家初建、万事草创,正是一展鸿图之际,却被李瑕一封信泼了冷水。

以廉希宪的心志,倒不至于因此而被说服,但确实有些如梗在喉。

想与李瑕辩一辩,却又感到不宜被对方激怒。

到最后,廉希宪目光坚定起来,自语了一句。

“若非我皇一汛扫之,天柱折而地维陷矣”

忽然。

“报!”

廉希宪转过头,只听报信声越来越急。

“报!”

“报!宋军自秦州而出,逼近凤翔府!”

帐中,刘黑马稍瞥了廉希宪一眼,心中不由浮起一个念头。

——这次,廉希宪算错了,没算到李瑕已赶回秦州,再次丢了事机

李瑕整编过陇西兵力之后,在陇西已有万余兵力。

以三千人留守,他亲自率步卒七千人,东进关中。

这七千人是在他回汉中之前,已下令调动至天水;粮草则是开了汪家粮仓,召两千民壮运送,沿渭水而下。

号称“以一万兵力取关中”。

至于李瑕第一个目标,是一个叫“石家营”的地方。

为何?

渭河发源于陇西,经巩昌、天水,割断秦岭、陇山,自西向东而流;

姜水发源于秦岭,经大散关,于“散杆水”汇流,由南向北,汇入渭河。

两河交汇处,就是石家营。

换句话说,陇西、汉中两个高地包夹着关中,渭河、姜水两条河正是从这两个高地冲进关中。

占据交汇点,相当于在关中平原上打通一条新的道路,连接陇西、汉中。

可使天水、大散关的兵马随时汇合。

之后哪怕敌方的骑兵迂回,断了他在渭河上的辎重线,也能从大散关补给。

而若敌方不让他驻军石家营?

那就是敌方被迫决战,主动权易手。

这是李瑕第一次以步卒在正面战场迎战骑兵,自知十分欠缺经验,打得很谨慎、也很笨拙。

他近来常看六韬,学到骑兵有“十胜九败”,努力避免的便是敌骑之十胜,尽力促成敌骑之九败。

而另一方面,李瑕也在权衡着此战自己与敌方之间的优劣。

论韬略与战阵经验,他必然不是如敌方,但好在有提前谋划,而指挥步兵要比指挥骑兵简单太多了,勉强算是势均力敌。

论地形,平原地带于敌骑有利,但背后是天水、右边是大散关、左边是渭河、前面是姜水,他稍占上风。

论兵力,他其实不仅有七千之数,大散关随时还可出兵支援,人数上有优势,但以步战骑吃了点亏,双方还可以算是势均力敌。

可若论心态、士气,他挟大胜之势而来,打得对方措手不及,已是完全占了优势。

更重要的是,李瑕输得起,败了,大不了退回天水或大散关,来日卷土重来。

对方输不起

七月十一,天气炎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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