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廷议之时,彭时的态度却又是一变。
“咦,彭公,”有人看出不对,向着彭时问道:“我公的面部似有淤青,这是怎么了?”
“哦,哦……”彭时大觉尴尬,想发火,却又没有理由,当下面色难看的呆了半响,才颇不情愿的答道:“今晨出门时,那劣马一惊,撞着了。”
“原来如此!”那人大为敬佩,大声道:“公想必是来疾呼不能屈从张太保的压力,真是叫学生佩服之至!”
“这个……”彭时吞吞吐吐的道:“火耗归公之法,尚可商量之处颇多。毕竟各地情形不一,运转不一,但这个俸禄之事,学生看,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咦!”
那人倒抽一口凉气,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一夜之间,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倒是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是什么道理。
吕原在一边看的大乐,他知道一点内情:彭时惧内。
脸上淤青,显然是家里母老虎发威了。彭时虽在内阁,但本身官职品级并不高,他现在是翰林学士、同知经筵、吏部右侍郎,这还因为他是在天顺初被皇帝和岳正一起提拔到内阁办事的原故,而且,他是皇帝在正统年间亲选的状元。人虽忠直,也深得皇帝信任,但脾气秉性强直,敢犯颜直谏,所以在朝中根基渐牢,而且,此人有一条好处,就是知道自己并不擅权变,因此专此讲官谏官之责为任,至于李贤,他敬服李贤有经济之才,所以向来退让一些,以李贤为尊,而彭时只是李贤的辅佐。
当然,资历也是一方面,彭时自己的本职官位,毕竟是太低了。
地位不高,赏赐也不多,彭时又愿做清官,不是自己的门生或是上赏,别的仪金馈赠是不会接受的。所以,家中日月虽不是特别的艰难,但也是过的紧巴巴的。
按张佳木的设想,彭时这种入阁的算是以前的宰相,俸禄新标准没下来,可能也不会有万石之多,但根据透露出来的风声,最少也在实领五千石以上的数字。
这么多的俸禄,彭时家里的母老虎不发威才怪!
要知道,当时一个正经伯爵,如果皇帝不赏盐茶引,不给金银,也不赐田庄,一年正经的俸禄也就是一千石左右。
象王骥,屡立大功,到现在正经俸禄也就是一千三百石……当然,这是没有可能完全实领实收的,折扣也是一定要打的,所以内阁诸公一想到俸禄的数字,饶是吕原等正人君子,也是情不自禁的心烦意乱。
新入阁不久的陈文笑道:“按太保的奏议,火耗归公当是支付百官加增俸禄的主要来源……”
“够么?”彭时大感怀疑。
“够的。”光是直隶一带,每年因火耗加收的数字就在数十万石以上,但实际的损耗,几万石也就够了。去掉夫子力役,当然,地方官府的办公费用也是在这里支出的,太保说,以后就列入账簿常项,支出要记录,叫什么‘三公’,就算这样,还有不少火耗收入,足够支付京官的俸禄了。”
“原本加收的火耗有这么多?”
“可不!”陈文答道:“当然也不是地方官员全分了的,自己留一部份,幕客的俸禄支出,衙门使费,书佐吏目,全在这里头呢。还有给京中关系的仪金,也是包里归堆由这里出,所以火耗加的极高。”
“真是惊人啊……”
“当然,”陈文算是仔细研究过张佳木奏议的人,他皱眉道:“按太保的设想,地方上要加不少辅官和佐吏,算是把官员的幕僚给取消,以后幕僚算是正经的职官。六百石下,百石之上,固定的几个官职,可以由地方主官自己聘请就是。这部份的支出,火耗这部分是不够的,所以太保请先清理地方官田数字,官田收入,可以拔给地方官府来使用。”
“哦,哦,”彭时难得的点头,而且很用力:“这个设想当真不错。原本以为,他是要截流中央赋税来着。”
“不过,”李贤接口道:“官田数字可不多了。而且,也收不太多的税。不过,想来还是够的。”
“官田如何用,太保也是有成算的。”陈文笑着解释道:“太保说,现在官田的赋税定的高,而且差役催科,弄的百姓不堪凌辱,所以纷纷退租,宁愿给大户去干佃农,也不愿租种官府的田。”
“难道他的意思要减租?”
“这倒不是,太保的意思是,以现在的数字倒也不必减,因为大明的田租原本就定的不高,所以不必减。但催科之事,势必由官府正经吏员来进行,锦衣卫的监察司会派人在下头监督,有借催科勒索逼辱百姓的,要法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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