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怡然居周围大片虫鸣声,烛火还亮着。刚走到近前,就看到了章鸿泰的随从靠在马车上,头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
听到马车过来的动静惊醒之后,顿时面色大变,就要奔进门去。
章老爷一挥手,护卫上前摁住了随从,顺便还捂住了他的嘴。
篱笆院的小门虚掩着,根本也不需要敲。章夫人让所有下人退后,一行三人往里走。
小院正房中一灯如豆,三人刚靠近,就听到一个清淡的女子声音传来。
“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许你下毒害人。”沈月华声音里带着怒气:“这个香包带上半月,就会让人虚弱而亡。章鸿泰,今日之前,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从今往后,你不要来找我了。就算你算计得逞,我也不会嫁给你。”
窗户上看得到里面两人的影子,高壮的男子急切上前一步:“月华,你误会了。这香包不是我的,是孔玲珑她故意拿来挑拨我们关系的。”
章鸿泰本来是慌乱之下随意找的借口,话出口后,觉得挺有道理,当下越说越顺口:“她知道你正直,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所以想了这个法子。你想想啊,就算我和她成亲是父母之命,我们到底是夫妻。我怎么会对她下毒手?”
沈月华满脸不信:“之前你还说要娶我过门,现在又出了这香包的事,你让我如何信你?”
“我是想娶你,但我说的是与她和离,我不会做这种龌龊的事……”
听到这里,秦秋婉眼睛一亮,抬手推开了门。
门一推开,门内吵得激动的二人看了过来。
章鸿泰看到门口一行三人,面色微变:“爹,娘,你们怎么会来?”
章老爷面沉如水。
当着沈月华这个外人的面,他没有开口训斥儿子。可章夫人就没那么客气了,眼看儿子发现了自己,也不再找借口,几步踏进门,将手中的信拍在桌上。
“我让你禁足,你聋了吗?”
当着心上人的面被训斥,哪怕是生身父母,章鸿泰也觉得丢了大脸,当即面红耳赤:“娘,我都这么大了。”
“你就是活到七老八十,那也是我儿子。”章夫人只要想到儿子为了这个女人忤逆自己,就怒火冲天:“翅膀还没长硬,就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天都黑了还往外跑,你这胆子是真大啊!你也不怕贼人把你掳去揍你一顿?”
章鸿泰心里焦急:“娘,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出事的。”
“出了事就晚了!”章夫人怒不可遏。
章老爷将妻子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鸿泰,你娘让你禁足,也是为了让你静心。你自己私自往外跑,确实做得不对。我给你娘到这里也是担忧你,你不止不感念,反而还大呼小叫。这是你对长辈的态度?我从小就是这样教你的?”
他声音稳重,说话不疾不徐,章鸿泰有些羞愧:“爹,我和月华是友人,她说有急事找我,我没能顾得上。”
连他亲爹开口他都要反驳,章夫人刚刚被安抚住的怒气再也压抑不住,从袖中掏出那封信拍在桌上:“我只问你,这上面哪个字说了是急事?人家明明说的是让你有空过来!”
看到那封信,章鸿泰面色微变,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然后,眼神落在了从进门后就没怎么说话的秦秋婉身上:“是你?”
秦秋婉讶然:“你自己东西没放好,怪得了谁?”
“明明就是你偷的!”这屋子里一个是心上人,那两个是生身父母,都是章鸿泰不想发作的人。如今看到秦秋婉,满腔怒火总算有了去处:“玲珑,爹娘也是你找来的吧?你也读过几天书,不知道非礼勿视?孔玲珑,你太让人恶心了。”
秦秋婉算是看出来了,这封信不是她以为的章鸿泰自己不小心落下,而应该是被芍药想法子截留的。
不过,真相如何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今日是个大好机会。
秦秋婉叹息一声:“曾经你为了我戒了花楼和赌坊,我以为自己能让你浪子回头,还憧憬过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得你一句恶心,是我万没想到的。既然两看两相厌,不如各自相忘。”
她低下头:“方才你说,想要迎娶这位月华姑娘,只是碍于已经娶妻,不能和她相守。我身份低,本也配不上这章三夫人的身份,刚好母亲也不喜我,嫌我管不住你。现如今正好。你予我一封和离书,我们这就一刀两断吧!”
章鸿泰一愣。
章家夫妻满脸诧异。
这两家结亲,得三媒六聘,历时大半年才算圆满,婚事何时变得这样儿戏了?
再说,当下夫妻和离,无论是谁的错,于女子来说,名声上都会受些影响。
章夫人还没说话,沈月华已经飞快上前两步:“三夫人,你可千万别冲动,我无意插足你们夫妻之间,也没想过要嫁给章鸿泰。如果你还不放心,从今往后我不和他来往就是。”默了默,又道:“三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性情憨厚,待人以诚,若是错过了他,你……”
秦秋婉摆摆手:“留得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刚才那个香包,确确实实是他送给我的,我可不想某一日变成他祠堂中排位上的原配。”
这话一出,章家夫妻俩的面色都变了,章老爷沉声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你不可胡言乱语!”
秦秋婉摊手:“这可不是我无理取闹,刚才沈大夫的话你们都听到了。那个香包只要带上半月,就能无知无觉要人性命。我哪里还敢留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