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瑞腊月初便到了京城,这日恰巧飘起了小雪,眼见得整个紫禁城白茫茫一片,庄严肃穆。他心底虽惦记着林恪,但回京也该要先叙职的。想来司徒尧现在也该被他气狠了,先老实过去认认错再说吧。反正他已经回来了,早晚都能见到林恪,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了。
想到此处,司徒瑞便直接递了牌子进宫面圣,不多时戴权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殷勤地带着司徒瑞到了大殿之内。司徒尧正埋头在批阅奏折,见到司徒瑞也未曾穿个斗篷蓑衣,就这么一身湿雪的大步走了进来,司徒尧眉头皱了皱,转身对戴权道:“去拿件干净衣裳给他换上。”
司徒尧心平气和的吩咐着,司徒瑞反倒惴惴不安了。难道不应该劈头盖脸的先训斥一通吗?这待遇不对啊!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戴权转身出了宫殿吩咐了几句,就见到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地走了,不多时拿了件斗篷过来,司徒瑞跟着到偏殿换过了衣裳之后,这才重新回到了正殿准备挨骂。
司徒尧看了看他,叹息了一声:“随我一起去见见惠太妃。”
惠太妃?司徒瑞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下,心底冒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口中却不由自主地问着:“她怎么了?”
“前些日子染上了风寒,近日精气神儿都不大好,听身边的嬷嬷说,晚上还总喊你的名字。”司徒尧如此说着,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凝重:“我知道你心底不自在,但不管如何总归是你生母,况且当年的事情也赖不到她头上。”
“我……知道。”司徒瑞低声应了句,就沉默地跟在了司徒尧后头。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寿康宫,刚进去正巧见到太后也才来不久。司徒尧二人恭敬请了安,太后和蔼地问了司徒尧几句,这才将视线落到了司徒瑞身上,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几眼,只是轻轻一叹:“日后你无事就多进宫吧,太医说这次要好好调理,怕是要到明年春天才会好了。”
“是。”司徒瑞应下,这才一步步地挪到了床边。惠太妃此时刚喝了药躺下,此时正昏昏沉沉的。司徒瑞这还是第一次站在床边仔细打量着她,长脸峨眉,嘴角微翘,即便是此时她身上不自在,却也没有露出难过或痛苦的模样,依旧一脸的沉静安宁。
是因为经历的太多,所有现在已经将一切都看淡了?还是说因为磨难太多,此时已经麻木了?司徒瑞心头翻江倒海,面上却越发没有了表情,只是伸出手取过一个鎏金三竹节芙蓉顶手炉抱着暖暖,察觉到手已经变暖和了,这才将手炉放到一边,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了许多,司徒瑞感觉到她手指的消瘦,忍不住红了眼眶,身子也微微颤抖了一下,缓缓坐到了床边。床上的惠太妃原本就是半睡半醒的,此时察觉到床边一沉,还以为是太后过来了,笑着睁开了眼睛:“不过是小小风寒,过些日子就好了,太后不必……”
下一刻,她的话语就堵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了,两人默默无言地对视了半天,这边有宫女端了熬好的药汁过来。司徒瑞别过脸去,伸出手来接过粉彩秋菊喜鹊掐金盖碗,边说了句:“我来。”就打发了那个宫女下去了,这边司徒瑞将惠太妃扶起来靠在床边慢慢喂她喝药,那边司徒尧和太后见了这一幕,也悄悄走到了一边说些家常话语。
一碗药汁见了底,司徒瑞转身又拿了小碟子过来,里面零散放着些梅子并一些花生、苹果、蜜饯之物。惠太妃见到这干果,脸上露出了笑意,“你小时候最爱吃那雪山梅,只可惜当时我不过是个贵人,位份不够。等到终于可以得到雪山梅的那天,你又失踪了。”
“都过去了。”司徒瑞不忍见到她这般样子,忍不住开口劝着:“太医说了,您这病情明年春天就好了。”
惠太妃摇了摇头:“我自个儿的病情自己有数,当年每日每日地呆在那个小祠堂念经祈福,冬冷夏热的,早已经掏空了身子。能撑到现在,临到最后能见到你,上天对我已然不薄了。”
司徒瑞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去,吸了几口气才又回过头来:“太医既然这么说了,自然有她的道理,您别胡思乱想。要不……”司徒瑞想了想,下定了决心:“要不您随我到王府里住些日子,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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