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东投江东的消息对于那些自命不凡的名士来说,直如狠狠的被扇了一记耳光,高宠这个诸侯中的异类,每一次带给世人的,都是意想不到的结果。
而这是视汉家天下为正统,严格遵循礼法规矩的刘表等人所不容的。
许靖、许邵在被高宠罢官之后,惶惶投奔到了荆州牧刘表的麾下,不出意外的受到了以宋忠为首的襄阳士族名士的隆重接待,这一份气派几与高宠礼遇庞统的规格相同。
面对着潜流暗藏的变局,有人心喜,有人心忧,身处困境的希望能改变命运,正当权道的则期待维持现状。
建安五年九月初九,庚午朔,日有食之。
这一日,襄阳万里无云,正是一个难得的观测天象变化的好天气,负责观测天象的官员在惊赅莫名之下,急急忙忙将这一罕见的“天狗吃食”现象报给了卧病不起的荆州牧刘表,希望以此来给病中的刘表冲喜,因为自汉阳一战后,刘表急火攻心,这一病好几个月,虽经医师延治调理,终不见好。
得到日食的消息,刘表腊黄无有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他强支起身,咳了好几声后,命侍从唤来从事中郎伊籍,说道:“机伯,汝与我去传吾弟刘玄德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伊籍与刘表同为山阳人,字机伯,甚有才辩,很得刘表喜欢,与刘备也处得相当不错。
左将军,皇叔刘备是六月份初到达襄阳的,当时的状况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落魄。
被曹仁杀得大败的刘备军至荆州北境新野县城时,只剩下兵卒不到一千人,将领谋士也只有关羽、张飞、陈到、孙乾、简雍等寥寥几人。
同是汉室宗亲,刘表与刘备的遇境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坐拥荆襄富庶之地,一个东奔西走却无半点立锥之所。
随后,刘备留关羽、张飞在新野整顿军马,自往襄阳谒见刘表,刘表在闻知刘备到来时,不顾病体亲自出城相迎,这二个月来,刘备一直住在招待贵客的驿馆之内。
驿馆的陈设虽然很是奢华齐全,但刘备却没有享受的心思,年近半百再一次品尝寄人篱下的滋味,创业对于他来说,似乎是特别的困难。
好在——,刘备还有一颗百折不挠的心。
刘表虽然态度很热情,但在谈及如何安排自己和部曲时,却又总是顾左右而言它,刘备明白刘表对自己还存了很大的戒备。
这在襄阳近二个月了,也不知道关羽、张飞在新野过得怎样,这两位结义兄弟跟着自己颠沛流离,并无怨言,刘备既心存感激,又感到对不起他们。在这段时间,刘备没有闲着,他充分利用皇叔的特殊身份,结交荆襄一带的社会名流,积极为自己营造良好的声誉。
襄阳的繁华让刘备大开眼界,先前辘转北地,几乎是一穷二白起家的刘备自然不是曹操、袁绍这些有着豪门大族背景人物的对手,而高宠崛起的例子活生生的让刘备明白,只有南方才是他刘备立足的所在。
半个月前,又值刘表宴客,荆州几乎所有有名望的人士都受邀参加,刘备在席上因情急至厕,忽见髀里肉生,不禁感慨万分,流着眼泪回到席上。
刘表见状,不解问道:“玄德何故席中泣泪?”
刘备回道:“以前我曾身子不离马鞍,所以髀肉都磨消掉了。现在二个多月不骑马,髀里生肉,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人不知不觉已老了,但是功业却还没有立下,一时想来所以悲痛。”
当时,席间群豪闻言,有的轻蔑讥讽,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出言嘉许,刘备注意观察着这些人物的一举一动,他希望能从中找出为自己所用的人材,他知道只有不甘寂寞,希冀改变现状的人才是自己想要的。
当伊籍到达驿馆时,刘备刚从外面见友回来,疲惫和风霜还清楚的写在他脸上,待明白是刘表召见时,刘备连忙说道:“是吾兄叫我吗?我去换过一件衣服,马上就去。”
当日初次相见时,按照年庚,刘表年长于刘备,故刘备此时以弟谦称,病榻前,刘表问道:“玄德可听说今日上午天空出现天狗吞日之事?”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备也略知一二。”刘备不动声色,恭敬的回道。
刘表突然间召自己来问这一件事,必定是心中有了很大的忧虑,而且,这一种忧虑是其它人无法替他排解的。隐隐的有一种直觉告诉刘备,这是一个接近刘表内心的好机会。
“那街头巷尾怎么说?”刘表急问道。
“嗯,有百姓说这是大乱已临的征兆,还有相士说真正惑乱大汉江山的灾星出现了,不过这都是些市井妄言,不足为信。”刘备故作平静的说道。
“哦——,依弟之见,灾星是何许人也?”刘表听罢,浑浊的眼睛一亮,问道。
刘备沉声道:“天狗吞日之后,即有一颗闪亮无比的流星飞坠东南,或许这灾星的所在就是那个方向。”
“东南——,是高宠?”刘表惊叫失声道。
“景升兄这病一直不见好,恐怕也是因为此人吧!”刘备没有去回答刘表的问话,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而这一句适适正中刘表的要害。
“高宠竖子,我刘景升与其不共戴天!”刘表此时怒气上涌,已是顾不得病体,斥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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