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食肆,到底是菜品重要,还是就餐环境重要?
含钏私以为,这个问题,很有灵性。
小姑娘歪了歪头,看着徐慨那张波澜不惊的死人脸,鼻梁高挺、轮廓分明、眉眼沉稳清澈,纵然是看了这么两辈子,看着也还是挺舒心的——为啥?还不是因为徐慨长得好看。
“此言差矣。”含钏探身理了理回廊间特意支出几分俏枝的草木,“境之于食肆,犹如容之于女,形之于文章,字之于题词,形理好看,容貌漂亮,下笔有风骨,本就是一门学问。做菜讲究色香味俱全,盘古开天地因饥渴而死,食粟饮汤本就是一件庄严神圣之事。我问你,你去寺庙为顺嫔娘娘定香,尚且要沐浴更衣,着装打扮一番,不也是整洁其表?”
小姑娘书读得不多,全念的是和吃食相关的。
说起歪理来,一套一套的。
徐慨不由自主地笑了笑,“那不一样,上香礼佛,见人遇事,均需得体整洁。您口中的诗词文章,古有李白醉酒写词,放浪形骸,衣不蔽体,今有前朝进士酒醉解衣,蓬头垢面,舞剑肆意,二人皆为大才,于外表上便可不甚在意。”
徐慨伸手帮含钏一把,一边帮忙护住含钏的脸,不叫草木枝芽扫在小姑娘白净的面颊上,一边语声平淡继续说道,“吃食,重的其味,环境好坏、餐具贵贱,本就是锦上添花,不可为一锤定音,否则金玉草包一词又从何而来?”
这是在辩题辩义了?
含钏被激出了几分好胜心,“你以偏概全了!从来没说过吃食餐具、食肆环境可以一锤定音!二者相辅相成,互为因果。就像宫里,盛鱼须用白釉瓷的长盘,盛菜汤需用清淡的瓷盅,盛肉汤则用浓墨重彩的鎏金碗或是银碗,筷子有象牙筷、竹筷、金银筷、柏筷、乌木筷子,碗也有双耳碗、单耳盏、瓷碗、铜碗、玉石碗...做什么菜就用什么餐具,吃什么菜就营造什么环境,这本就是饮食之人应当准备的。这可不是喧宾夺主,这是营造氛围!”
徐慨笑起来。
如今看来,争论给他带来的快感小于他看含钏急得面红耳赤带来的欢愉感。
含钏急了,她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您的意思是味道和食肆环境一样重要?而我的意见是,食肆的味道比食肆环境更重要。”徐慨风轻云淡地总结。
含钏琢磨片刻,点点头。
这么总结也没错。
徐慨也颔首,跟着反问含钏,“那市井里,既有生意兴隆的小摊贩,也有门可罗雀的大酒肆,您说是为何?”
“自然是小摊贩的味道好过大酒肆。”含钏自然而然接过徐慨的话头。
徐慨不由自主笑咧了嘴,笑眯眯地看向含钏,“小摊贩拿几根木头柱子支起一个摊位,用的缺口碗和起茬筷,大酒肆用的是精致的瓷碗与雕花的竹筷,环境是天差地别的...如您刚才所说,味道压过了环境的重要性,成为了定胜负的关键。”
含钏:...
徐慨在言语上,下了个套儿,偏偏她还傻乎乎往里钻...
太丢人了!
含钏拂袖,转身往外走。
她输不起,她输不起了!
徐慨先还笑着看含钏气得抿嘴跺脚的样子,待等含钏越走越快,徐慨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太对劲儿了...
生气了?
“钏儿...”徐慨加快脚程,紧紧跟在含钏身后,连声道,“串儿!咱们辩题是辩题,辩不过就生气是什么道理?怎这般输不起?”
含钏一股无名火,直冲冲地往上冒,气得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问徐慨,“那我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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