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中,见到有士女因为张设不妥而仪态有失,武则天先是微微皱眉,而后瞥了左席的太平公主一眼。
太平公主只是正襟危坐,一直等到感觉阿母视线已经离开了她,这才转过头来,对另一侧的房太妃微微一笑。房氏见状后稍作错愕,片刻后低头浅笑,并对太平公主点了点头。
几名在侍殿中的女官匆匆入前请罪,武则天自知始作俑者谁,也懒得追究,只是摆手喝令速将张设重新换过。
尽管只是一桩小插曲,但殿中众人感想各不相同。这些机巧的小手段,让人有些反感,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时时保持警惕。
而一些贵妇人,也在这会儿意识到天家人情险恶,虽然代王乃是此世难得良配,但自家如此急于将门庭中的娘子推举出来,未必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心里不免便打起了退堂鼓。
至于堂上的房太妃,则就感激太平公主做出的这些布置。她虽然深居王邸,外事不问,但自知儿郎谋生于此世多不容易,若迎娶的新妇只是门第徒高,但为人处事却不够缜密,也实在祸福难料。
张设器物重新更换之后,宴会正式开始。圣皇陛下虽然是殿中绝对的主角,但说话并不多,虽然都是女身,但她跟这些命妇们实在乏甚共同话题,也犯不上放低身段去迎就这些命妇们、聊她们感兴趣的话题。
倒是太平公主表现得比较活跃,她在都中经营戏坊,与各家命妇本就熟悉,甚至旧年少王归都时各家争幸、就是由她煽动起来,这会儿目标人群更少,自然更加的游刃有余。
只是经过之前小事,各家感受各不相同,反应也都不尽相同。有的人变得更加热情,有的人相对的则就更显拘谨。
郑夫人垂眼看看自家侄女兼外甥女裙角一块鲜明的黄斑,又看看案上摆设物件,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尽管心里还有些不情愿,但是当几次话题到了自己这里的时候,还是尽量往后席的堂妹郑文茵身上引,算是默认了自家夫主的判断,将机会留给家门中更有可能的人。
然而让郑夫人有些不满的是,这三娘子平日里看来落落大方,刚才也有心细如发,并没有失察失态,可是入席后表现却欠佳。几次递过话头,语调都显得颤弱,全无往日风采。
一场宴会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当中又穿插一些歌舞声乐的表演,郑夫人本来还打算争取让三娘子登场拨弦、小露乐技,转头却看到对方紧张得鬓间冷汗隐现,苍白的脸色甚至就连铅容都掩饰不住,心中不免更加失望,担心真成了献丑,只能无奈作罢。
之后诸命妇带领各家娘子起身告退,郑文茵更是紧张得两腿频颤,走路都有些勉强。及至退出殿外,郑夫人回头恨恨瞪了这娘子一眼,满心的失望,也不知该说什么。
本来还打算在殿外寻机再跟上官婉儿攀谈几句,但等了片刻却不见其人身影,无奈之下,只能心怀忐忑的退出。待见自家夫主不乏期待的目光,郑夫人也不敢细说,含糊过去,一家人随着队伍自玄武门离开大内。
待到诸命妇退出之后,内殿中太平公主突然从席中站起来,指着房太妃一脸笑容的说道:“嫂子,可不要因为你家娘子许到我家就觉得可惜。这一次,为了帮你家选一新妇,我可是真用了心思!”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口,端坐殿中的武则天便冷哼一声:“已经猜到你这娘子主动招揽事务,肯定要作隐计!但入拜者都是各家恭良秀女,如此诈试,能不让人惧我家门风?还有脸在这里显卖拙计,若因你的胡闹憾失良缘,来日如何面对少辈!”
听到圣皇斥责,太平公主还没来得及回答,房氏已经起身说道:“拙妇在庭,战战兢兢,恐误宗家所托在教幼少。门庭主妇,相夫教子,再怎么细心用计都恐不足。妾不望新妇能提携势力,但能谨慎用心于庭事几桩,让儿郎能心无旁骛、捐才报君,便再无所求,恳请陛下不要追责公主。”
武则天闻言后面色稍缓,指着太平公主继续笑斥道:“难得你嫂子也肯包容你的胡闹,那你又试探出什么良姝佳偶?”
“阿母你责问太急,我若是亮出我的隐计,只怕阿母也要赞我良才!”
太平公主一脸得意洋洋,步入下席之中一边翻看着一边说道:“先作声明,我计选出来的这个娘子,即便不作大妇,也一定要配在王邸,绝不会辱没我那侄子!”
众人听她言之笃定,一时间也都好奇起来,纷纷探头张望究竟什么样的隐计让太平公主这么信心十足。
太平公主在众席之间游走一番,突然停在一处坐席前,垂手一指说道:“坐在此席是哪家娘子?”
“是天官郑侍郎家人。”
上官婉儿对此正有关注,直接给出答案,又回望陛下说道:“正是那个郑文茵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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