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四年
八爷猎园
草丛中几匹骏马呼啸而过,八阿哥负手站在暖棚下,眉头轻蹙。
“贝勒爷也不要担心,”纳兰揆叙放下茶碗起身道,“虽说行动失败了,但臣下派出去的都是死士,四贝勒那儿充其量只得了几具尸首而已。”
胤禩抿了抿唇,沉了沉嗓音道,“但四哥总归是知道了,先是言语挑拨,后是请君入瓮,几乎是不废一兵一卒就让咱们自己露出了马脚。”
“贝勒爷说的是,”纳兰揆叙长叹了口气,“不过,四贝勒那儿倒是没有声张,只是不声不响的处理了几具尸体。依臣下来看,那姓苏的公公未必知道什么重要的情报。否则,四贝勒大可以借着几条人命,再度引起圣上的注意。”
胤禩略一思忖,点了点头。
“八哥!”不远处的几匹骏马奔暖棚而来,胤禩嘴角扬起,走到暖棚外,“怎么样,胤禟、胤誐?谁赢了?”
“自然是我,”十阿哥胤誐率先跳下马,侍从将成串的猎物放到一旁,“九哥眼睛里就盯着算盘珠子了,这骑马射箭的功夫早就荒废了。”
“你个臭小子,”胤禟由后踹了胤誐一脚,“你九哥是让着你懂不懂?毛还没长齐,倒学会挖苦人了。”
“好啦,好啦,”胤禩笑笑,拉过两位阿哥,“都进棚子里暖暖,这天气还是冷得慌。”
纳兰揆叙由屋里迎了出来,胤禟、胤誐一拱手道,“纳兰大人。”
“哎哟,不敢,不敢,”纳兰揆叙慌忙俯下身子,“给九爷、十爷请安了。下官府中还有事未办,就不多搅扰几位阿哥了。棚里暖着陈年的绍兴老酒,算是下官的一点儿心意。”
“纳兰兄太过客气了,”胤禩扬着嘴角道,“今日既不便,改日再请大人一叙。来人啊,送纳兰大人回府!”
侍从牵着马送纳兰揆叙离开了猎园,胤禟探头看看道,“八哥,这明相垂垂老矣,纳兰揆叙对你倒是比对大哥热络。依弟弟看,八哥大可不必再受直郡王的颐指气使了。”
胤禩笑了笑,摇了摇头,“朝臣与皇室都是因利而聚,利尽而散,八哥跟纳兰家亦是如此。今日他们可以舍弃直郡王,他日也可以舍弃我。怎比得上,咱们兄弟间嫡亲的情分。”
“八哥待弟弟们好,弟弟们心里最清楚,”胤誐从旁道,“等咱们也出了宫,凡事都可以帮衬着八哥了。”
“好,”胤禩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走,咱们进屋喝酒。”
四爷府
日头西斜,四阿哥坐在书桌后,翻看着旗下门属的名册。
张起麟磕磕绊绊地进了屋,被张保瞪了一眼,“干什么,慌慌张张的?”
“盛京大粮庄来信了,”张起麟捧着信封,直奔四爷而去。
“他们平安到了吗?谁来送的信?”四阿哥抢过信封,急不可耐地拆了开来。
“是粮庄的管事,”张起麟躬着身子道,“盛京接到了您的命令,派人迎到了古北口,老远就接着了,现在已经安顿下来了。”
四阿哥扬了扬嘴角,展开的信纸上,没有张牙舞爪的画,只是与自己颇为相似的董字,内容似乎中规中矩。
“奴才苏培盛上祈贝勒爷安。奴才已平安到达盛京粮庄,这里比京郊的庄子大些,庄户也豪爽,只是风有些冽。奴才刚安顿下来,就喝了一大锅姜汤,身子很暖和,没有伤寒。但是小英子不经事,昨晚流了一晚上鼻涕,奴才把他赶到另一个屋子去睡了。庄头给奴才安排了一间有东西厢房的大院子,奴才和小英子、库魁住在正屋,侍卫们住在厢房里,不远处就是庄头管事们的院子,很热闹,很安全。”
书房里很安静,张保、张起麟都敛了气息,看着嘴角咧到耳根的贝勒爷翻到下一张信纸,“主子给奴才的银子,奴才打算物尽其用,跟庄头穆尔察商量后,决定依托盛京粮庄,做皮料生意。奴才这几天都在跟裁缝学做皮具,等奴才学会了,给主子做一双马靴,让人捎回京去……另,京中琐事繁多,风波骤起,请主子务必保重自身,凡事沉着冷静,忍字当头……”
四页的口水话与殷殷叮嘱,像是一颗医治百病的良药落进心肺中,融进骨血里。末了,一个红色的“祎”字端端正正地盖在落款下方。
胤禛轻轻摸了摸那个字,好像能看到远在关外的人正儿八经地沾着印泥,哈了哈气,在信纸铺就的书案上敲出“咚”的一声。
三月,初春时节,南巡銮驾驻跸苏州。
太子在望洋楼讲学,江南文人学子,一时趋之若鹜。储君之风,东宫之仪在远离朝堂的汉人仕绅心中已不下于天子般尊贵。
行宫寝殿,康熙爷坐在软榻上,接过顾问行递来的折子。
“回禀圣上,”顾问行弓着身子道,“曹卓被杀一事如您所料,只不过在敖格追查此事时,倒有意外发现。那伙袭击四贝勒庄子的歹人中,有一个无意间听到了何舟与一接头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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