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缘金身内外登时金光迸裂,吼声如雄狮震怒,震的整片虚空都簌簌抖动:“胡说八道!强词夺理!像你这种无恶不作的魔头,又有何资格妄称代行天道!”
帝释天冷笑道:“何必与这冥顽不灵的贼头多话!秃驴,你我联手,正要将他斩于此处!”
道缘微微颔首,眼神坚定无比,端详着姜子虚的样子活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丝毫不带半点佛家总挂在嘴边的慈悲、禅心。
姜子虚脸上却始终挂着那种冷薄而漫不经心的笑,像是既不生气也不惊慌。
他平平地伸出一双手掌,这是一双极其美丽的手,比之妇人柔荑更为白净修长,自腕骨至指尖的每一寸起伏都圆融清隽,叫人移不开视线。
然而当这双极美的手探出之时,帝释天和道缘却陡然寒毛直竖,只觉一种彻骨的冷意漫上心头。
姜子虚的指尖开始凝聚出一种纤细而明亮的光芒,这些光芒汇集在一处,就像在半空中突然生长出一棵枝干古朴、玲珑剔透的树苗,然而这颗小树却只生着七个细细的、仿佛随时能够被风折断的枝子,每一根树枝都显得异常精致、光滑,透出一种引人喜爱的青玉色泽。
“当——”
姜子虚轻轻拨动了一下树枝,姿态娴静美好,仿佛如人世间侍琴的童子,满眼俱是赤诚痴迷之色。
一声无比清越的琴音落在众人耳中,就像一只翅膀好看的蝴蝶颤颤落在心头,微痒、微疼,以至于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许多美好青涩的往事。
玉止戈微微皱了皱眉,只觉这琴音颇有古怪,竟能勾得他体内长生真气翻腾不息,然而却并不是坏的那种,反而对他有着十分的好处。
许多修士的脸上都显出了沉迷之色,甚至连玉止戈的长剑刺进他们的身体也未有所觉,这棵树,不,应当说,这把琴,竟仿佛蕴含着某种可怕的魔性,能够吸取人的心神。
“当——”
姜子虚又拨动了一下树枝,嗡鸣如涟漪般在空中荡开,方才还面露沉迷之色的修士们便如同一只只熬红了眼的斗鸡恶狠狠地怒视着对方,嗷嗷吼叫着举起法宝、兵器互相攻击。
他们中大部分甚至都已经忘记了自己修士的身份,如同凡人一般,无所不用其极,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帝释天和道缘的额上已经渗出了许多冷汗,他们才是真正直面这把琴的人,所感受到的自然要比旁的修士更多一千倍、一万倍。
不过才听了两声琴音,他们便仿佛经历了无数个轮回,成百上千的幻境如走马灯一般在他们眼前闪过,每一个都真实得仿若身临其境,不自觉地便将心神沉浸其中。
人的心力终究是有限的,哪怕再高明的修士也不例外。
姜子虚的第一声琴音,引发了无数美好、温暖的幻境;第二声琴音却仿佛铺展开了无数炼狱卷轴,所见所感俱是无与伦比的仇恨、杀戮。
两者叠加,饶是帝释天和道缘道心也不由出现了裂痕,更不要提那些修为尚不到家的无我境修士们,他们若是不死于内斗之中,不过片刻也将会神魂消散,彻底覆灭于长生秘境之中。
“杀人.......夺......宝......”帝释天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清明,艰难地蠕动着嘴唇道。
他身上的黑光时隐时现,可见哪怕是来历十分惊人的转生符想要抗衡这奇异琴音,也是一件殊为不易的事。
道缘更是决绝,慧剑急挥便斩脱了自己一条左臂,金色鲜血漫天喷洒,然而他的脸庞却像用最坚硬的木头雕刻而成,每一条细纹都维持着一种隐忍坚韧的姿态,仿佛浑然未觉。
二人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一前一后结阵呼啸而来。
道缘手持金刚慧剑在身前划出无数个卍字金痕向姜子虚压去,这些卍字沉重无比,个个散发着刺目耀眼的金芒,如同太阳之精,仿佛能将这世间万物都融化干净!
天水滚滚沸腾,浓厚的白色水蒸气如同烟龙般盘踞在水面之上,但凡有沾染一定一点,登时便要肉销骨烂,化作一具焦黑骷髅。
姜子虚双手按在树枝之上,一连拨动五次,登时将许许多多卍字符箓打落崩碎,道缘胸口一收一放,发出如同闷雷的轰鸣,却是半步不退,仍旧口溢鲜血的大步向前。
苍冥口中发出一声如同蛇鸣的尖啸,身形如鬼魅般急踏几步,手中捏着一朵白底红丝的赤水莲,迎头狠狠抽上道缘的面门!
那赤水莲不过碗口大小,看上去无比柔弱娇美,然而道缘却是瞳孔猛然一缩,金刚慧剑横挡在额前,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身形几乎从空中陷落三寸。
帝释天冷哼一声,双手捏宝瓶印,大喝道:“壬水天长!”
无穷无尽的灵力登时化作滚滚洪流自他所捏的宝瓶印瓶口涌出,轰然一下向苍冥倒卷而去!
帝释天的灵力浑厚无比,几乎像打出了一整条银河。
苍冥一掌逼退道缘几步,反手抽向这银河一般的灵力长河,那朵无比娇嫩的莲花登时如一柄绝世仙刀般劈开了涛涛洪水,赤芒直逼帝释天,将他的衣衫都整齐地撕成了两半,若非他躲得及时,只怕下场比那衣服也好不到哪儿去!
“区区一个傀儡,竟然能伤到本帝!这绝不可能!”
帝释天狂怒地叫道,脸色阴沉至极,自两条大袖中窜出无数黑水凝聚出的蛟龙,同手持赤水莲的苍冥缠斗在一处。
道缘一指点出,指尖竟是凭生出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其中端坐着一名眉目慈善庄严的佛陀,周身八百天龙盘旋、八千菩萨吟诵,口偈无上经文向姜子虚压来!
姜子虚冷哼一声,捏着一枚枝条向后弯曲,然后狠狠弹出,登时发出一声如同金戈撞击般刺耳沉重的巨响。
狂风卷及着天水化作一条如同硕长的龙卷劈头砸向这佛陀一指,两相触碰,虚空塌陷,浪涛拍案,金光湛然,二人皆是小退半步,嘴里“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倒果真有几分本事。”姜子虚抹去唇边血迹,微微眯着眼道,“道缘,你这转世身还能撑多久?以你如今的伤势推断,只怕到最后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道缘慧剑横在胸前,合目道:“施主不必劝我。世事皆有定数,万物皆在我佛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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