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魔】
夜七点半,北京,中关村。
正值春节假期,高楼林立的中关村灯景繁华,却鲜有行人和车辆。但就是在这样的日子,该地区依然有不少写字楼灯火通明,作为北上广地区加班最为严重的高科技产业区之一,这里永远不缺乏过劳死的人,以及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而减修为的妖怪们。
出了地铁口,黎焕打开百度地图把拉格朗日的公司大厦和事发地分别输入进去查看路线,结果发现就在马路对面,步行几百米就能到。他又给老鼠妖打了个电话,拉格朗日那边大概正忙,把键盘噼里啪啦敲得惊天动地,背景音里一群分不清是人是妖的东西在讨论bug,说着说着颇有几分要动手的架势。
黎焕被吵得耳膜疼,就简言告诉拉格他们到了,让他下班以后赶紧出来。
拉格朗日对着手机支吾了半天,最后还是在黎焕被磨光耐心、甩出一句“你到底有什么事”以后,才弱弱地表达了一下可能得再晚点下班这个意思。
黎焕本身是理解不了这只有钱的法兰西老鼠为什么非要大老远跑到北京来吸霾当码农,他抬起手腕看了眼表,说:“那就十点,哪儿见?”
“购物中心那边有家星巴克,营业到十点,”拉格朗日说,“就在那儿等?”
黎焕对这边不熟,不清楚对方说的咖啡店具体在哪儿,他转过身顺手从刑羿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用他手机上百度地图定位。
刑羿见这家伙动作娴熟,一点也不见外,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
几秒钟后,百度地图刷新出导航路线,黎焕根据坐标指示转了个圈,非常无语地看向与事发地完全相反的方向,道:“远了点吧?”
“安全。”拉格挺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然后很明显压低了声音,怕被同事听见,“大家修炼成妖不容易,本来工作压力就大,听说惊吓过度了也容易减修为啊,体谅一下我们做老鼠的嘛~”
“嗯,你那鼠胆我见识过,掉进鱼池都能被吓回原形。”黎焕对着手机说,“忙去吧,一会儿见。”
说完,他挂断通话,把另一只手机还给刑羿,对他道:“那老鼠加班,晚一点再过来,我们先去他朋友消失的步行街看看?”
刑羿单纯注视着黎焕没有说话,黎焕权当这家伙默许了,最后确认了一遍导航方向,便双手□□外套口袋朝事发地点走去。
两座商业区之间隔着一条马路,假期夜晚偶尔才会驶过一辆车,深夜的广场彩灯绚烂,中国红特有的色彩将这片金钱至上的土地印染得热烈而喧嚣,但依然难掩低温下的人气萧瑟的事实。
一位推着自行车的老人在买最后几串冰糖葫芦,他旁边做手机贴膜生意的小贩正在收拾东西,不远处还有几个买劣质毛绒玩具和笔记本的小摊位,所有人都木讷地躲在又厚又笨重的旧外套里,麻木旁观这座大城市的繁华夜景。
北京这个冬季很冷,即便是妖也能感受到入骨的凉意。
黎焕鼻翼以下的部分被格子围巾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冻红的鼻尖和一双乌黑好看的眼睛,他走到马路边停下,等对面的信号灯切换成可通行的状态。
脚步声一直跟在身后,他并不担心刑羿不会跟上来。或许老师说得对,那个被妖魂异化的人需要他的血,而被*奴役的人,即便没有引线也会成为言听计从的傀儡……
他是降妖师,是妖与生俱来的死敌。
黎焕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时刻防备,决不能太过亲近。
就在这时,一股焦糖的甜腻气息飘荡过来,某人恍然回神,待看清竖在面前的那根红彤彤的东西后当即就是一愣。
那只山楂口味的冰糖葫芦看上去就很粗糙,果子蔫蔫的一点都不新鲜,还没去核……小少爷挑剔地想,跟老师以前买回来的真是差远了,不过焦糖包得倒是很漂亮,尤其是顶上完整的一大片。
吃糖葫芦最让人觉得心满意足的只有第一口,因为那一口全是糖。
唾液腺被甜味勾搭得有点泛滥,蒙在围巾下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黎焕故作淡定地把黏在那串山楂上的目光收回来,抬眼去看拿糖葫芦的家伙。
“什么意思?”
“给你。”
“想换什么?”
刑羿看着他,没接话。
……
黎焕翻了个白眼,心说这家伙还真是简单粗暴,直白到想让人把他暴打一顿,然后他心安理得地接过糖葫芦,扒开围巾,含住了那片糖轻轻抿断,又咬下半颗山楂。
糖葫芦被低温冻透,冰凉可口,焦糖特有的香气溶化开来,被山楂酸味中和,变成了一种极其刺激味蕾的甜蜜味道。黎焕整个人都被治愈了,但是因为某种诡异的自尊心作祟不得不假装一本正经,吃的很斯文。
半响,他把果核吐进掌心,再一抬头,两人对视,某人特没形象的嘴里塞满山楂,唇边还粘了一小片糖,鼓着腮含糊道:“谢谢。”
刑羿十分专注地盯着那片糖,过了几秒,他很熟练地凑过去,轻轻舔掉。黎焕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习以为常地继续咬山楂吃,嚼着嚼着,他蓦地愣住,继而一脸尴尬地看向面前衣冠楚楚、气质冷冽,却……舔他嘴角糖吃的家伙!
为毛会习惯这些?
小少爷悲催地把山楂咽下去,心说真是太不应该了!
吃到糖而不是血的降妖师先生看上去有点不太开心,他想要再尝试一次,甚至刚要做出垂首地动作——忽然,原本沉寂的灵魂深处传来某种诡异的颤动,一股冷彻骨髓的异样感渗透出来,无比霸道的侵占了整个精神世界。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最近几日变得愈发频繁,如果坚持住不放松精力,这种现象便会逐渐消失,反之则……他无法记起被那东西攻陷后的事。
刑羿眉心深锁,想要强行压下那令人烦躁的入侵感。
黎焕察觉到不对,上前两步询问道:“怎么,不舒服?”
他话音没落,电流声爆响,两人旁边一盏路灯似故障般闪烁不定。
刑羿站在昏黄光线的背光处,犹如蛰伏在阴影下的阴郁兽类,气息沉默而冰冷,他伸手按紧太阳穴,缓慢摇了摇头。
“有点累。”男人声音低哑。
“你太久不活动了。”黎焕边说边朝旁边看了看,确保没人在注意他们,然后他挽起袖口,以犬齿在手腕内侧用力一硌。
嗅到血腥味,刑羿冰封般冷峻的脸终于露出一丝松动,他微带讶异地看向面前的少年——咬破自己皮肉是一件非常狠的举动,需要用比利器切割更大的决心,因为生物的本能是规避疼痛,而牙齿的顿涩注定了会无限延长撕咬的痛感,更别说这一口必须要深极血管了。
黎焕疼得额角沁出一层薄汗,趁伤口还没来得及复原,他将冒血的腕部送到对方唇边,淡淡道:“这是还你刚才的交易。”
刑羿短暂犹豫了一秒,眉心舒展开来,深邃的眸底倏然漫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晦情绪。他握住黎焕手掌,低头含住那枚咬痕,贪婪而又无限温柔地吮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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