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忆荞哭声里的酸楚和委屈,听在蓝留根的耳中简直是戳他心窝子。
“荞荞,跟爸说谁欺负你了,爸找他拼命。”蓝留根一双枯燥犹如老树皮的手抚上蓝忆荞的面颊。
蓝忆荞摇头,哭着笑:“爸,你怎么还活着?”
蓝留根用大拇指揩了一下蓝忆荞哭出来的鼻涕:“傻姑娘,爸已经好几年都没见过我的小闺女了,大闺女也一直都找不到,你妈妈眼睛看不见我还得给你妈妈当眼睛,家里就我一个男人,我怎么能死呢,我死了我的孩子还有我孩子的妈怎么办啊?”
“爸……”
“爸爸……”
两个闺女同时抱住苍老的爸爸,身后是提着很多菜刚进门的母亲。
“你爸腿不好,让你爸先坐下。”梅小斜说道。
两个女儿这才让蓝留根坐在沙发上。
蓝忆荞已经五六年没见过爸爸了,只五六年的时间,爸爸又显的苍老了许多许多。
“爸爸,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年,您怎么过来的?”蓝忆荞看着父亲,问道。
爸爸给予她的是没有波澜的,看上去没有大起大落而是淡然寻常的笑容。
他说:“爸爸一路要饭,一路打听你姐的下落,然后打听到了收留你姐的那家人家,苏家。”
苏焕紧接着说道:“前几天我坐飞机回了一趟老家,在那里看到了爸爸。”
蓝忆荞看着姐姐。
苏焕这才说起回老家的事。
在没有出现楚家人联合陷害荞荞之前,苏焕和林韬原本也是商量的,这个春节留在青城,和荞荞和韶川一起开开心心过一个团圆年。
等到大年初一一过,她和林韬以及林知了一起飞回大西北去看望养父母并把他们接来青城。
然而因为荞荞受到严重打击导致自闭,全家人所有的计划取消。
直到春节过后,老家的父母听说苏焕因为荞荞的病情没能回来,老两口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一个治疗失心疯(老两口子认为荞荞得的是失心疯)的土方子,说是高山上人迹罕见之处的母野牛的奶,混合着悬崖峭壁上长出来的纯天然无污染日照时间长的野草莓,是治疗失心疯的好偏方。
老两口子虽然一次都没见过荞荞,却也的跋山涉水去悬崖峭壁上寻找草莓株。
他们想,这还没开春,虽然野草莓找不到,草莓株搅成汁应该也有效果的吧?
别看老两口子一辈子没出过山,却是会举一反三的。
结果苏焕的父亲由于年岁大,爬山的时候不慎滑下来,被山坡上的石头尖子割伤了小腿住进了当地医院内。
情急之下,苏焕交代了电商公司的事务定了早班机,两个多小时便从青城飞回了西北萧关市,然后又租车开回父母亲所在的小县城彭阳县。
为父母亲付了医疗费,安顿好,给了他们一部分钱先用着,然后安排几个哥哥照顾父母之后,苏焕就谦然的对母亲说:“妈,不是我不想在你们身边多待点时间,实在是我刚成立了公司,哪哪儿都缺人手,还有我妹妹,你们也知道她现在还病着,你要不喂她饭吃,她都不会张嘴,所以我暂时不能在这边照顾您,我先回去,抽个时间我在那边买好房子之后把爸妈和哥哥们都接来青城,到时候我们在做长远打算。”
“焕焕,儿啊。”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山里女人,她既有一般人常有的小心机,小抠门,也有她的淳朴和善良,她自然是没有梅小斜那般见过大风大浪却也能稳住心神的气度。
苏焕的养母普通的不能在普通了。
她伸出枯老的手抚着苏焕的脸:“我的儿,你已经找到你妈妈了你还回来看我们?妈都没想到哇,你还回来看我们干什么?啊?”
“哭什哭!再把你的眼哭瞎了!别哭了!好好照顾我爸,以后你跟我爸少打点麻将,一打麻将就输,一打麻将就输!还打的那么上瘾!以后把你们接到青城要被我看到你们打麻将,我分分钟剁手!”苏焕绷着脸呵斥母亲。
母亲:“嘿嘿嘿”的笑了。
然后跟隔壁的病友显摆:“看吧,我闺女,在大城市混好了,当老板了,我这个闺女从小主意大,跋扈,我们村上像她这么大的女娃子很多都不识字呢,她一点点大就嚷嚷着要上学,上中学,上高中,上大学,你们看到了吧,女娃子上了大学就是有出息,我闺女有出息吧?”
临床的病友羡慕的点头。
“我先走了妈。”苏焕跟母亲告别。
“焕焕,有个事妈差点忘了告诉你。”母亲叫住苏焕,突然说道。
“怎么了妈?”苏焕转身问道。
“咱们村里年前来了个流浪汉,年纪挺大了,跟你爸差不多,他到处打听他要找个小女孩……”
苏焕迫不及待的问母亲:“妈,那老头……腿瘸吗?”
苏母:“……”
愣过之后立即回头对床上的苏焕爸说:“老头子,儿子们一会就来,你先一个人休息,我得带焕焕回家,那个老流浪汉有可能就是焕焕的爸!”
母女两迅速坐上苏焕的车,飞也似的往他们所在的村庄敢去。
山路难行,苏焕从上午八点开车一直开到中午十一点钟,才开到这处坐落在山脚下的养活了她足足二十年的贫寒交加的村庄。
村里大人孩子对苏焕自是一番羡慕是不必说的,母亲带着女儿来到一处破败的山洞下。
山东内,一个流浪老者正在收拾自己的行装,看样子像是要离开,这个流浪汉和别人不一样,别的流浪汉自己的窝都跟猪窝狗窝似的,而这个流浪汉却将临时居住的山洞收拾的干净整洁。
这都是梅小斜沿袭下来的生活方式,蓝留根两口子一直以来都洁净卫生。
在这个山洞里,苏焕看到了自己自七岁之后,再也没见过的亲生父亲。
还是一样的面容。
却苍老了太多。
“爸?”苏焕叫了一个字,泪水便横流了。
流浪老头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漂亮又洋气的大姑娘。
愣愣的眼神。
他的大臭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上学。
而今,眼前的大姑娘漂亮水灵,分外洋气,像一美丽至极的盛开的花儿那般。
“爸,我是大臭。”苏焕又说道。
“大臭,我的大臭?你真是我的大臭?我总算找到你了?”老者老泪纵横。
“爸爸……”苏焕抱住了父亲。
父女俩哭了笑,笑了哭。
然后苏焕将父亲接到家中,这才得知,五年前,父亲其实并没有被煤窑砸死,只是煤窑塌方之后,他被压在了下面。
搜救人员一开始没搜到。
都过了七天了,原以为肯定没有生还者,所以梅小斜也当丈夫死了,其实并没有找到丈夫的尸体。
然而,蓝留根虽然腿瘸,却是个生命力极强极能忍耐的汉子,每次奄奄一息他支撑的实在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想到自己瞎眼的婆娘,失踪的大女儿,以及还在上大学没有学费就得辍学的小女儿。
想到这些他就不能死。
所以,凭借着对三个亲人的牵挂之力,蓝留根苦熬了十天。
第十天的时候,他被压在断瓦残垣的那一块地方正好下了一场雨,硬生生的将那个大深坑内的泥流冲跑了。
蓝留根得以活命。
然而,这块地方却成了一片荒芜。
他既找不到人,也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甚他身上没有一分钱。
他不知道瞎眼的妻子是死是活,他在荒芜附近一点点寻找妻子的蛛丝马迹就花了一年的时间,然后他依然不甘心,他又沿途一路要饭,流浪,长途跋涉回到他和妻子原来居住的地方去寻找妻子。
找了三年。
终于,也就是在年前,他一个人流浪要饭又回到了他和妻子曾经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位于濉市乡下的一处僻静之地。
在那里,蓝留根得知了妻子的信影。
原来七八个月之前,妻子真的在这里居住过,而且妻子以为他死了,还用他的一身衣服下葬,在漫天地里给他立了一块坟墓。
坟墓上写着未亡人:梅小斜。
他和妻子感情好,他得知妻子还活着,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
再回到村子里,村里的老者给了他一张名片,那是林韬的名片。
是八个月之前,林韬和谭韶川来这里寻找梅小斜的时候,临走之前林韬留给老人的一张名片,老人一直没有扔,幸好留着。
“留根啊,那个年轻人来的时候,你婆娘其实已经不在这里了,被另一个年轻人接走了,后来我也打听了,好像都是青城来的人,虽然这张名片上的年轻人没有把你婆娘接走,但是你找到他,让他帮你找你婆娘的下落,应该能找到。”
“不用了……”那一刻,蓝留根泪如雨下。
他虽然不知道妻子曾经的家庭背景,但妻子一直都跟他说,她害怕回到青城,她害怕被青城的人抓走,如果那样的话,她就真的没命了。
那一刻,蓝留根以为妻子已经死了。
正要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时候,突然又一个年轻人对他说道:“留根叔,省城里抓了一个拐卖人口的老太婆,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蓝留根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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