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觉得两条腿都抽了起来。屁股上已经完全没有能落手的地方了,板子不像藤条,伤都在外面。就算是看着可怜些,好得也快。檀木木质坚硬,他又没有着意放水,再要打下去,恐怕会伤到孩子。
商衾寒撤了板子,“剩下的五下先记着,还有六条错,自己去反省反省。”他略略顿了下声音,“空坐吧。”
风行一听,吓得连腿都缩在一起了。明明父亲那么心疼自己的,怎么居然要空坐反省呢。小孩像是被吓傻了,低声求道,“父亲打吧,我能挨。”
商衾寒一戒尺拍在他臀上,“让你起来是心疼你!你以为再挨了那五下,就不用空坐了吗?”
风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被吓傻了,是啊,还有那么多条错呢。
商衾寒用戒尺捅了捅他腰眼,“六条错。每一样都不小。原本是要重罚你,但今天屁股恐怕不能挨了。就当是给你个机会,若是认错书写得好。板子就少打些。”
“是。”风行答应了。
商衾寒道,“起来吧。这张条桌前就行。一会儿,至少还有五十,就当歇着了。”
风行小声道,“哪里叫歇着。”
商衾寒沉下了脸,风行吓坏了。他虽然也和父亲开玩笑,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抱怨父亲也从来不会怪罪,可是真生气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的,于是,哪怕再不愿意,也只好乖乖站起来,“孩儿谢父亲体恤。”其实,所谓的空坐,还是风行小时候初学写字时立的规矩。小孩子的习惯都是从小养成的,刚习字时,总免不了塌腰偏头的。商衾寒为了纠正他的坏毛病,也没少打他。可人总有惰性,打一阵好一阵,偶尔写急了的时候就又坐不端正了。于是,商衾寒就定了规矩,要是写字的时候再看到他埋着脖子踏着腰的,就把他的椅子抽了,叫他空蹲着两条腿写。罚得厉害的时候,一蹲就是大半天。其实,站马步罚一天也是常事,但空坐比之马步最厉害的就是还要悬腕行书,罚马步总有个时辰,可是字要是写不好,一天都得耗在那。年纪小,站不住,汗水大滴大滴的滚下来,有时候汗滴到纸上,化开了墨,就又得重新写。是以,风行小时候最怕听到的就是空坐两个字。偶尔字写得不好了,商衾寒一句“有椅子写不好就空坐吧”至少能管他好几个月。长大了一点,在营里听父亲和叔伯们推演阵法,排兵布阵自然是博大精深的道理,可一个小孩子哪懂那么多。刚开始听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听不懂。听不懂,就容易睡着。商衾寒若是看到他打盹,也不问什么原因,随便对兵士一挥手,“把他的凳子给我抽了。”
于是,小孩就又得乖乖摆出空坐的姿势听一整天。甚至有时候他才打了一个盹,商衾寒都不用吩咐,不过就是一眼看过来。小孩就得乖乖抬起屁股,身子底下明明有凳子,却是若即若离地悬着屁股不敢坐。偶尔有粗心的将领,看他额上的汗不停地往下落,起先不明白,以为他是不舒服,后来才渐渐知道了元帅整治少帅的法子。悬空站着当然是极不好过的,风行被罚久了就不得不找一些转移注意力的法子,这样一来,再看阵法推演时竟然就入了门,越来越觉出有趣来。他不过十一岁的孩子,却能将几千种阵法再加上其中的变化烂熟于心,这不得不说是空坐的功劳。
有了父亲的话,风行只好去拿纸笔,才刚刚将纸铺好,却突然听到敲门的声音,商承弼训诫师弟儿子的时候,向来都是不许人打扰的。这里又是在新旸家里,难道是有事?商衾寒给了一个眼色,风行会意,立刻提上裤子,才一弯腰,就疼得几乎跌在地上,却是咬牙挺住了。
“大师兄,同襄被人劫走了。对方送了帖子来,要明日辰时去土屯坡以马换人,指明要风行去换。”卫衿冷几句话就交代了整件事。
商衾寒回头看了一眼风行,见他都穿戴整齐了,才对门外道,“进来。”
卫衿冷推开门,就看见风行脸色苍白的在条案前站着,大师兄手里还握着板子。卫衿冷将帖子双手递给商衾寒,“这是狄人的标记。”
“北狄?赫连傒还用得着抢马?”北狄出战马,当时有南人北马西塔东城之说。
风行咬着牙勉力向前走了两步,汗水便几乎烫伤了脊柱,卫衿冷深知大师兄家法的严厉,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可此刻,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风行看了一眼那张帖子,强稳着声音,“回父亲,回三师叔,这个是狄人兵马总司的标记。”
“哦?”商衾寒语声略有些玩味。北狄皇子众多,在赫连傒铲除异己之前,兵权都是由各皇子掌管的。当时,并没有兵马总司这个管弦。
卫衿冷点头,“的确。北狄已有四十年不设兵马总司了。如今,刚刚授印的这一位是——”卫衿冷有些犹豫。
商衾寒道,“晋枢机。”
“二师叔也在赫连傒营里。”虽然知道这个世上绝没有人能伤到楚衣轻,风行还是有些担心。
商衾寒道,“回一封信给这位新官上任的晋总司,就说,小儿愚鲁,未免怠慢。明日土屯坡,我亲自会他!”
“是。新旸立刻去办。”
“父帅——”风行叫了一声。
商衾寒轻轻拍了拍儿子肩膀,“好好睡一晚,明日,说不定有一场硬仗。”
“是!”风行立刻精神起来。
“等等。”商衾寒看了儿子一眼,“今晚,就留在这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七条错误,肯定不能一下打完嘛,让小风行也休息一下吧,呵呵~
顺便通知一声:明天不更文,后天如果能抽出空来的话就更,抽不出来的话就周天更,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