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德又被堵得没话说了,又操起了老本行,跪在地上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公主啊,臣也是一时糊涂,先前儿子大婚不知情下收了他二十万两,之后他拿这个为由要挟臣啊,呜呜呜呜……”
“呵,他后头送你那三十万两黄金,难道是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收下的?”
哭声小了下去,尉迟德缩了缩脖子:“后头那三十万两……是臣之失,呜呜呜呜,公主啊,臣也是生不由己啊,当时老家族中出事,臣急着用钱才一时糊涂啊呜呜呜呜呜——”
卿千玑忍不住伸手去揉太阳穴,语气凌然:“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明日上朝时在御前为岐州刺史宋洁陈情。”
哭声戛然而止,尉迟德抹了把眼泪鼻涕探着头道:“公主此言何意?那宋刺史私开粮仓,致使岐州一年的产粮尽数亏空,这事户部侍郎联合了数十名官员上了弹劾的奏折,皇上正在气头上呢!”
“本就是宋刺史滥用官权铸下大错,难不成还要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吗?”尉迟德悄咪咪地瞥了端坐着的卿千玑一眼,十分怀疑她是想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我去替他求情,怕是嫌自己死得不够透哦。”
“我就问你一句。”卿千玑捏了捏眉心,跟傻子说话真费劲,“弹劾宋洁的折子最先是谁上奏的?”
尉迟德望着天花板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眼睛一亮拍手道:“对啊!最先是柳生上奏的,那会儿他还没出事……”
好在不是个蠢笨得无可救药的家伙,尉迟德喜上眉梢,暗搓搓地站了起来,“还是公主有主意,臣现在就回去准备准备折子,明日再金銮殿上好好为宋刺史求一份情,必要时,臣就血洒金銮殿——”
卿千玑半垂着眼帘,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尉迟德得了便宜赶紧卖乖,又说了一大通好话而后笑嘻嘻地走了。
疏影端了参汤进来,立在门口看着尉迟德走远,轻嗤了一声后走到卿千玑面前,“公主这是同尉迟大人说了什么,把他乐成那样。”
“我让他为一个全朝堂的公敌求情。”
杏眼眨了眨,疏影愣是没听明白,“那他怎地还那么高兴?”
“因为他要求情的那人是柳生的政敌,尉迟替他求情,虽暂时惹了众怒,但却能撇清与柳生的关系。”
疏影点了点头,将参汤放至卿千玑书案前,“那他确实该好好谢谢公主。”
“这两天是谢我,过段时间又该去司昱那里说我的坏话了。”卿千玑揭开白玉盖子撇了撇浮沫,勉强咽下一小口,“岐州那儿今年又发洪水了,眼看着州郡不保,永昌王竟然下令开闸泄洪,接连淹没了郫县、温县两城,百姓流离失所围堵在岐州城外,宋洁不忍,下令开仓放粮。”
“尉迟若要替岐州刺史求情,就会得罪永昌王,那是皇上的胞弟,有的是他的好果子吃。”卿千玑望着碗底自己的倒影,令人嫌恶的蓝色眸子,秀眉微蹙,将那白玉碗搁置在了一旁,“过几天司昱又该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公主,再喝几口吧,你日日殚精竭虑,身体怎么熬得住?”疏影看着才用了半碗不到的参汤,眉心发愁,“正是最好的年华呢,本该是与其他世家小姐一起吟诗颂乐,游山玩水的。”
卿千玑笑着摇了摇头,唇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们有父母撑着天地,我什么也没有,空有一个公主的虚名罢了。”
好在这些年,她握在手里的权力越来越多,大哥也被封为了上将军,定北侯府总算是在京里扎住了根,随便刮来一阵风儿,也是不能轻易动摇的。
她看了眼书房里搁置着的七弦琴,叹了一声,“你知道吗?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疏影先是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人是谁,眉梢露出不少喜色,“那可好了,公主您也不用再惦记东海的信了!”
话音落了许久,却没人回应,疏影这才发觉眼前的人目光暗淡,一张娇艳的脸蛋神色靡靡,“公主,世子回来了,您不开心吗?”
“我开心。”红唇勾起个牵强的笑容,她缓缓阖上了眼睛,“只是若他发现了我如今的样子,会不会觉得可怕。”
玉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指甲在梨木上留下一道道划痕,她这双手上沾了太多东西:鲜血、欲望、诡计、丑恶……
可那日重逢的第一面,他一身似雪的白衣,不染尘俗,就像是开在混浊世间的雪莲花,六年了,他终究是循着她心底的记忆,长成了她最爱最难忘的模样。
“我们的墨世子啊,如今怕是京中风月里最耀眼的那个人了,往后不知道要惹多少姑娘心伤呢。”她又笑了一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说给疏影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果然如卿千玑所说,没过几天,京城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说是尉迟中监在朝堂上替被扣押在途中的岐州刺史求情,还是写了血书求情,细数宋大人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再痛述他为何要开仓放粮的缘由。
一个大早上的时间全让他一人滔滔不绝地霸占了,不过金龙宝座上的永绪帝倒是听得很起劲,当场就说岐州刺史不用押进京城里来了,还下令大理寺严查此案。
最有意思的是,听说尉迟中监刚出正午门口就被永昌王带人揍了,揍得还不轻,现在还下不来床。
卿千玑一边听着疏影绘声绘色地描述这些,一边坐在摇椅上嗑瓜子,最后她捧着肚子在那咯咯地笑,“你说这尉迟德逗不逗,还真一字不差地照我说的去做了,我能想象永昌王当时在殿上听他讲这些话的脸色。”
“很好笑吗?”低沉暗哑的男声在头顶上响起,带着致命的诱惑力,像极了夏日里凉爽的荫庇处。
疏影安静地退了下去,不然影响她家主子发挥。
卿千玑背对着司昱坐着,看着他落在地上那修长的阴影,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小腰,深吸了口气,一起身,一跺脚,红着眼睛去伸出小拳拳去捶他宽厚的胸口。
“这么久都不来见人家,是不是把人家忘了?”梨花春带雨最是惹人怜,卿千玑将那委屈心酸的表情拿捏地恰到好处,楚楚可怜地仰着小脸望进司昱幽深的眼睛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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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八千字啦,四舍五入就是万更,之前有哪个宝宝说喜欢司昱的,他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