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华心里咯噔一声,嘴里应道:“是,我是秦志军的妈妈,您是?”
那端的男声道:“阿姨好,我是秦志军同志的战友,有个事需要通知阿姨您,阿姨您听了别慌,秦志军同志任务中受了伤,现在军医院住着,您看您家里是否来个人照料一下秦志军同志。”
林春华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阵发黑,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
原本欢欢喜喜到村支部接电话的秦家夫妻两人,听了那边的消息面上喜色不复存在,反倒是一副天要塌了的模样,林春华更是,也不管人还在外边,眼泪叭叭的就往下掉。
秦大有找了村支书火速开了介绍信,带着林春华就回家收拾行李。
老二老三在镇上跟人做泥瓦匠学徒这会儿不在家,最小的女儿秦晓妹一早跟顾婉一起去大青山还没回来,夫妻俩人只来得及找了老邻居祝凤仙说了下情况,又托她帮忙照看下家里,就背着两包衣服带上钱票坐着大队长赶的牛车往火车站赶了。
等到秦晓妹和顾婉从山上下来进了村里,秦志军在部队出任务受了重伤住院的消息就在青湖村传得沸沸扬扬了。
秦晓妹吓得不轻,追着给她递话的祝凤仙问情况。
祝凤仙又哪里晓得什么情况,只道:“你爸妈走得很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晓妹你也别慌啊,婶子相信吉人自有天佑,你们一家子都是好人,老天不会让好人难过的,啊。”
之前在大青湖边洗衣服的媳妇子把林春华落在那里的衣服给送到秦家的时候,秦晓妹还在掉泪,祝凤仙接过衣服帮着晾晒了,又让秦晓妹和她两个哥哥今天到顾家吃饭,留了顾婉在秦家陪着秦晓妹,这才回家去了。
顾婉是将将吃中饭的时候回家的,秦晓妹经过小半个钟头的缓冲,也没有那么惶然了。
自己在家生火做饭,没有当真跑到顾家吃去,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金贵的,自家人都只吃个半饱,哪有余粮招待旁人,顾家婶子人好,她不能真那么不客气。
顾家院子里有个石磨,顾婉趁着家中无人的时候摸到了院子里,四下打量了一圈见没人,弯下腰就去搬那磨盘。
两百多斤重的石磨,竟真叫她搬离地面几寸。
顾婉吓得一个哆嗦,好险没砸到自己脚上,她有些惊魂不定,神色凄惶的想着自己这是不是在妖变。
心里又惊又怕,想把这事告诉自己爸妈,可又不敢。
小时候见到下山的道士和尚被斗的场景,记忆太深刻,那不过是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就那么严重,像她这样的会怎样,她不敢想。
虽然这两年已经没有这样的事情了,可是以后谁知道呢。
这一天晚饭,同去做泥工的顾超回了家,餐桌上听祝凤仙把秦志军的事说了,一家子人又是一阵唏嘘叹息,只顾婉埋着头没甚胃口的扒着红薯稀饭。
她对于秦志军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义的,秦志军去当兵的时候,她还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真要说对他有什么印象的话,那也是因为那奇怪的反应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印象。
所以一家人担心着秦志军的情况时,她也是过耳不过心,毕竟自己心里压着那么大的秘密,身上各种异常也不知往后会怎么发展,哪有什么闲心去管不相干的秦志军。
秦志军受伤这一消息除了初始几天给青湖村的村民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渐渐的就沉寂下去了,直到半个月后一辆军用吉普开进了青湖村,停在了秦家的院门外。
这时候的人,对于军人、当官的都有着天然的敬畏,顾忌着开军车送秦家人回来的军人,村人们只敢远远的围观,一时倒没有人往跟前凑。
“是秦家大儿子回来了。”
“哎呀,秦志军瘸了。”
“秦家老大啊,可惜了……”
这些议论的声音压低了些许,但其实谁都能听到,秦家人也一样。
顾婉站在自家门口远远看到被人从车上扶下来又扶坐上轮椅的那个男人时,心里想的是,她出门又得注意些了。
不过想想他现在出入都得靠轮椅了,她只要小心些,远远看到就走开应该是来得及的。
顾婉看了眼乡间坑坑洼洼又有许多石子的路,低垂着头,心里忽然想到,出入需要靠轮椅的话,他也不会再常出来了吧,毕竟不是那么方便了。
心底冒出一点隐秘的小庆幸,又觉得自己太不厚道,忙把那情绪给拍散了。
不知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克制住想要含住那丰润红唇的疯狂念头,不能轻薄了她,不能吓着她。
半晌,他低声说:“婉婉,想去山上,再过些天我的腿恢复得更好些陪你去,你自己一个人不去了好不好?”
声音沙哑似含在喉间,那句好不好近乎呢喃。
好,什么都好,顾婉点头,只要秦志军现在能离她远一点儿。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秦志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狐族的直觉在今日此时忽然好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快蹦出胸腔了,眼里蕴了水雾,娇软的声音里带了淡淡的哭意:“你……你离我远点儿。”
他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这样的顾婉,让他很想要欺负。
可是不舍得。
他终是顺了她的意愿将身子往后移开一点,看顾婉靠在身后的墙上,像脱了水的鱼终于得了喘息。
他艰难移开视线,只是眼睛不再去看顾婉时,其它感观就变得更加灵敏起来,鼻间闻到的顾婉身上那种幽幽暖香就越加馥郁,秦志军觉得自己燥热得慌,全身血液有向某一处冲去的趋势,他的脸腾的热了起来,终于松开抵在墙上的手,后退几步尽量让自己神色自然的走回桌边,端起一杯冷茶背对着顾婉一气儿灌下了半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