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金銮殿。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上面目森冷,星目由众大臣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护国公的身上,想到昨天晚上竟然有人劫狱将那高明远给救了出去,皇上的眼眸就闪过一抹戾气,这护国公恃着手握兵权,行事是愈来愈不把他这个皇上放在眼中了,竟然敢将手伸进天牢,将被琊儿抓住的那个高明远劫了出去,是仗着没有人能证明是他派人劫的狱,所以他这么胆大妄为么?
皇上心中愈想愈气,他生气不仅仅是因为所国公敢派人去劫天牢,而是因为天牢戒备森严,若是其中没有护国公的人,那高明远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劫了去?
护国公竟然在皇宫中都布了他的人,那若是有一天护国公要谋反,他这个皇上岂不是很危险?皇上想到这里,脸上的戾气反倒掩了下去,将视线由护国公身上收回,望着众大臣淡声道:“对于天牢被劫一事,众爱卿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和朕交待清楚的?”
底下一群大臣们个个噤若寒蝉,天子脚下竟然有人敢圈养私兵还私铸兵器,不用想也知道这对于皇上来说是根本不能容忍的事情,如今他们只希冀陵南王府世子北堂琊快些查出那幕后圈套养私兵私铸兵器之人,这样他们就不用担心皇上会怀疑到他们头上,可如今那涉嫌之人却被人由天牢劫走,别看皇上看起来好像风轻云淡没什么异常,可做了多年京官的他们,自是清楚皇上此时只怕已经气极怒极恨极,稍有不慎,就会将皇上的怒火点燃引爆,到了那时,整个陵京城只怕会经历一次血雨腥风的大洗牌。
大臣们一个个气都不敢大声呼,皇上心中就愈发气恼,这些个贪生怕死之辈,养着他们有何用?
“皇上,臣有事要奏。”左边的队列中突然走出一人,恭声禀报。
皇上肃穆的龙颜稍展,“秦爱卿有何事要奏?”
走出来的大臣是翰林院大学士秦简辛,此人满腹才华又不惧强权,按说早应该升为翰林院院正,只因他性子过于刚硬,得罪的人太多,是以这么多年来,纵然他功绩胜过同期和后辈,和他同期的基本都已经升了官,而他却依旧停留在原地。
“回禀皇上,微臣以为,那高明远是护国公李大人的义子,虽说劫天牢的事不会是李大人所为,但李大人应该避开嫌疑,暂时交出兵权。”秦简辛一板一眼的禀报着,完全无视群臣们惊愕的眼光。
皇上龙心大悦,但面上却显出一副非常恼怒的样子:“秦爱卿休得妄言,朕相信护国公他对于那高明远所行一事定然毫不知情。”
虽然皇上说得很是一副信任护国公的样子,但群臣们可不觉得皇上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一致,这可是关系到圈养私兵私铸兵器这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身为一国之主的皇上最是忌惮这样的事情,更何况如今天昭国三分之二的兵权尽握于护国公手,那高明远又是他的义子,皇上心中不怀疑护国公才怪。
群臣们知道皇上口是心非,却没一个敢表露出来,只想着这秦简辛果然是个不怕死的,居然连护国公都敢参,也不怕最后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护国公只气得翻白眼,他也是才知道昨天半夜有人劫了天牢,把那个高明远给救了出去,可天地良心,他李牧之又不是个愚笨无知的人,明知道皇上正怀疑护国公拥兵自重时还去派人劫天牢,如今倒好,人不是他劫的,罪名却要他来担!
只是,他心中忽然微微闪过一道亮光,会不会是皇上派人自编自演,安排人劫了天牢然后借此要自己交出兵权?
对,一定是这样,一直以来,皇上就忌惮着他李府功高震主拥兵自重,如今天下太平,皇上一直想削减李府的权势只是一直苦无机会,如今正好借着此事逼他将兵权交出来,哼,皇上倒是打的好算盘!
这兵权如今可不能交,这一交没了倚恃,就会置李府于危险之中!
“老臣谢皇上信任之恩,皇上英明,那高明远虽然是老臣的义子,但多年前他便已脱离李府自行生活,老臣实在不知道他暗中做的这些事情,还请皇上明察!”他走出队列,弯腰做惶恐状。
皇上心中暗骂该死的老狐狸,算准了自己不能就此事明目张胆的逼他交出兵权,他心中恼怒挥手淡声道:“爱卿不用忧心,朕相信爱卿与此事无关。”
护国公嗑首,满是感恩戴德的嗑谢圣恩,皇上心中憋屈又不能表露,龙颜就阴沉下去,群臣们见着皇上明显心情不好,一个个心里头就敲起了小鼓,忖着护国公府如今正处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自个是不是该避着一些,以免将来护国公府落败之时自个也受牵连?
“众卿家可还有本要奏?无本退朝。”皇上沉着脸,压抑着心中的不满。
众大臣自是不会在明知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做那出头鸟,当下满殿鸦雀无声,皇上就起了身拂袖而去,众臣弓腰送着皇上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幄幕之后才直了身子鱼贯而出。
右相府,风荷轩里,二夫人半倚在炕上,娇杏立在炕前一声不吭,从前二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亲信一个个死了,如今就剩下她了,但她心中不但不以此为傲,反而只有无边的恐慌和担心,看着李妈妈容妈妈和张嬷嬷一个接着一个的死亡,到如今她也总算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做为二夫人的亲信,虽则平时看起来是威风无边,但到了关健时刻,要回报二夫人的就是用她们的生命来回报,她如今还年轻着,不像张嬷嬷等三人年过半百,自然不想年纪轻轻就落个张嬷嬷三人的下场,她很想要逃离二夫人,只是她也清楚,她知道二夫人那么多秘密,二夫人是不会轻易放她离开的。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厢房中一时非常寂静。
“二夫人,国公夫人派了叶家的看望二夫人您。”丫鬟的禀报声响起,二夫人忙睁开双眸:“带她进来。”
叶家的正是当日带消息于她的管事娘子,她随着丫鬟迈进了厢房先是恭恭敬敬的冲着二夫人福了礼,二夫人忧心于她这次来又有何事,就摆摆手道:“国公夫人她身子可好?”
叶家的点点头:“二夫人无需忧心,夫人她很是安好,奴婢此次前来是奉国公大人之命而来。”她望了一边垂着头的娇杏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二夫人心中明白便挥退娇杏方看着叶家的问:“国公大人命你带了何话?”
叶家的垂着头,轻轻道:“昨晚寅时左右,皇宫天牢被劫,高明远下落不明,国公大人问此事二夫人可是知悉?”
有人劫了天牢救出了高明远?
二夫人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自打知道高明远被抓进京兆府尹然后又被关进皇宫天牢之后,她一颗心就紧紧揪着不曾放下,如今听得有人救了他,她再也不用担心和害怕,紧张了几天的心陡然放松,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感。
叶家的仔细打量着二夫人的表情,由二夫人脸上震憾的喜悦她得出二夫人压根不知道天牢被劫一事,若不是二夫人所为,那究竟是谁出手救了那高明远呢?
二夫人惊喜过后回过神来望着叶家的轻轻摇头:“你回去告诉父亲,此事我毫不知情。”
叶家的点头,想到国公大人阴郁的眼神和国公夫人的叮嘱,又道:“二夫人,国公大人和国公夫人还命奴婢传话于二夫人,在此事风波还未平复下来之前,二夫人您最好呆在右相府,别和不相干的人联系,若有什么闪失被有心之人看到会拖累整个右相府和国公府于万劫不复之地。”
二夫人听了这话眼眸里因为高明远被救出天牢的惊喜就淡了下来,她知道,父亲这话的意思是这几天如果高明远联系她,她不能去见那高明远,虽则知道父亲这样说是怕她做出什么蠢事,只是一想到自己这个女儿差点成为父亲的弃子,她心里头就难免有些添堵,只是她也明白,如今她在苏景石心中的地位已大不如从前,最宠爱的女儿脸上那些小疙瘩也不知道有没有消褪的希望,如若没有,想让清丫头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妃的希望也宣告破灭,如今她唯一的倚恃只有娘家,所以尽管心中有些不舒服,她还是点头应下。
叶家的使命已完成自是起了身告退而出,二夫人命娇杏送她出府,叶家的离开之后,二夫人在厢房中来回踱步,由父亲今日这般反应来看,救高明远的人必定不是父亲,那会是谁呢?
“二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她——不好了。”
冲进来的是打青黛荣升青姨娘之后二夫人亲自挑选的丫鬟青梅,青梅和青黛都是家生子,只不过论姿色青梅要稍逊青黛一筹,她冲进二夫人的院子之后,慌里慌张的原本是想说大小姐她疯了,好在临到嘴边她意识到她若是当着二夫人的面说大小姐疯了,只怕会落不了一顿打,当下就硬生生的由大小姐她疯了改为大小姐她不好了。
二夫人噌一下就站起来:“你说清楚?什么叫不好了?”
清丫头可是她的心头宝,若是她有个什么好歹,她那些希望岂不是要全部落空?
青梅眼眸闪过一丝畏惧,慑嚅着道:“二夫人,大小姐她一早起来就开始摔东西,如今更是拿了剪子把金钏的脸给划了道口子,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倒是说清楚了。”二夫人一急,一掌拍着炕上的案几就下了炕怒瞪着一脸唯唯诺诺的青梅。
“大小姐她还说,金钏她是个狐狸精,命了人要把金钏发卖到下等窑子里去。”见二夫人发怒,青梅一咬牙一口气把大小姐说的话转述出来,一想到金钏那张原本娇俏的小脸被大小姐用剪子给划得触目惊心,她就忍不住庆幸还好今儿一早是金钏去侍候大小姐洗漱梳妆,不然这被划伤脸的,指不定就是她了。
二夫人听了青梅这话,再也顾不得什么,提了脚就往外走,青梅和二夫人身边的几个丫鬟赶紧跟上。
一行人出了风荷轩直奔苏清兰居住的暮云轩,还在院外就听见苏清兰声嘶力歇凄厉的声音:“叫牙婆过来,我倒要看看,这贱蹄子去了那最下等的窑子,还敢不敢用这样的眼光去看我!”
听到这样的话,二夫人只觉得心口一堵,一股浊气就憋在了嗓子眼,她三两步迈进院子冲进厢房,见自个女儿宛如疯妇一般对跪在地上的金钏拳打脚踢,而那金钏却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被打晕了还是被打死了,瞧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金钏,二夫人就觉得有一把火烧得她好难受,她瞪着自她进来就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大小姐心情不好,你们也不拦着就由着大小姐这般?你们都是死人不成?还不上去给本夫人按住大小姐。”
那几个丫鬟心中委屈,谁敢去招惹大小姐啊,她们可不想落个跟金钏一样的下场,不过如今二夫人既然来了,相较于害怕大小姐她们还是更倾向于害怕二夫人一些,因此二夫人一声令下之后,几个丫鬟就从地上起了身,朝着疯妇般的苏清兰围过去,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终是将疯了一般的苏清兰给制住了。
被制住的苏清兰先是猛力挣扎,口中还不时的咒骂你们这些贱婢竟敢这么对本小姐,本小姐一定要将你们抽筋剥皮等等诸如此类恶毒之极的话语,她的眼光丝毫没有看向二夫人,瞧着这一幕,二夫人只觉得一颗瓦凉瓦凉的,她走上前,狠力一巴掌扇下去,苏清兰被她这一巴掌打得有些晕头转向,等清醒过来才看到自个娘亲满目伤悲看着她,她愣了愣,猛然又嘶声力歇的叫起来:“娘,您为什么要打女儿?是瞧女儿的脸被毁了所以就不疼女儿了是不是?娘,我是您嫡亲的女儿啊,我的脸毁成这样,您不安慰不帮女儿就算了,可您为什么还要打女儿?”
二夫人顿时心如刀割,女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不心疼呢?可是她苦心栽培她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把她栽培成这么个疯妇模样!
“松开大小姐,你们全退下,去把曲妈妈给本夫人找过来。”二夫人冷眼一竣,见房中并没有清丫头奶妈曲妈妈的身影就沉下了脸,自家姑娘都成这样了,身为奶妈的曲妈妈却连个人影都不见,看来是她太过纵容这些个奴婢,竟连她嫡亲的女儿都敢怠慢!
丫鬟们忙松开手退下,二夫人瞧着女儿原本艳丽的小脸上满是令人望而厌的红疙瘩,这心里头就愈发难受,掩着内心的痛楚她伸出手将女儿揽进怀中,柔声道:“清丫头,娘刚刚若不把你打醒,你这副模样这般言行传了出去,会对你有多的伤害你知不知道?”
苏清兰猛然抬头,“我的脸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就算刚刚的言行传了出又还能给我造成什么伤害?横竖女儿已经没有希望了!”
“你糊涂!你如果只经受这么一点点挫折就要放弃所有希望,你对得住娘这么苦心栽培你的用心么?不过是脸上长了些小疙瘩,御医们又没有说不能消除,你连这点风霜都经不起,将来如何在后宫立足?”二夫人气得变了声,一脸怒其不争的看着苏清兰。
她的话愈发刺痛了苏清兰的神经,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张脸,可如今这张脸不要说别人,就是她自己看了也会觉得恐怖,这样一张脸,拿什么吸引和挽留太子殿下的心呢?她心中酸痛难当,又不想再反驳二夫人,当下只掩了面嘤嘤哭泣。
见她虽然在哭泣,但好歹没有再和自己顶嘴,显然自己的话这个女儿也听进去了几分,二夫人急怒的心也就稍稍平复,她轻轻拍打着苏清兰的肩膀道:“清丫头,你不要失望,娘一定会蘀你找到鬼手神医,一定会治好你的脸,可是你不能因为这些小小挫折就颓废下去,娘还指靠着你呢。”
苏清兰抬眼泪眼朦胧的脸:“娘,您真能找到鬼手神医?不是说他踪迹难寻不说,就算找到他他也不见得就肯出诊,您即便是找到他,但他若是不肯蘀女儿诊治又怎么办?”
二夫人眉138看書网她就很是坚定的道:“清丫头,你放心,这天底下只要有银子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娘一会就命人放出话,只要能治好清丫头你的脸,娘重重有赏!”
苏清兰原本已近绝望的心因着二夫人这番话又生出一丝希望,她抬了眸看着二夫人,轻轻道:“娘,您是说真的?没骗女儿?”
二夫人坚定的点头,“你是娘亲最疼爱的女儿,太子殿下他又那么喜欢你,娘亲又怎么会不帮你呢?你放心,就算娘亲没有办法找那鬼手神医,你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一定会蘀你想办法找到鬼手神医的。”
听到娘亲这般一说,苏清兰就又有了些许的信心,虽然外祖父对她这个外孙女的态度也不见得有多亲近,但外祖母却是很疼爱她这个外孙女的,而外祖父又向来敬重外祖母,只要外祖母肯在外祖父面前蘀她说一两句好话,外祖父一定会派人寻找鬼手神医蘀她医治这脸上的疙瘩,只要将来她脸上的疙瘩全消下去,她有信心太子殿下一定会娶她为太子妃的!
“二夫人,曲妈妈来了。”青梅的声音打断母女二人的谈话。
“让她进来。”二夫人听得是曲妈妈来了,原本柔和下去的脸再次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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