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连颜琸珥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就跟盛翊军在一个桌子上喝酒,还聊天,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虽然他偶尔也会见到军长,但真正接触的机会不多,大多时候都是工作的需要,远远地站着汇报情况。如若不是这次他老姐过来,并且跟军长闹了些误会,或许他连见军长面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并且面对面交谈还是第一次,颜琸珥心里多少有些激动,以至于酒水一杯一杯下肚,还一直傻笑,嘴巴跟关不住似的,想到哪,就说哪。
到后来,他脑子越发不清醒了,也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模糊地记得自己好像扯着军长的袖子大哭大闹起来。
“军长,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谁对我最好,除了我姐,就再也没别人了,我姐真的对我很好。嗝……”
说到这里,颜琸珥打了一个嗝,一身的酒气,连同呼出来的气都带着浓浓的酒味,盛翊军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推开这个紧紧拽着他袖子的大男孩。
看着眼前这个又哭又笑跟他弟弟差不多的大男孩,盛翊军不由自主地就想起那个刁钻蛮横的小女人。一想到那个女人,他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往上扬。瞥了眼满是折痕的袖子,他不由在心里感慨,这对姐弟还真像,都喜欢扯着别人的衣服说话。
这时颜琸珥突然抬起头,被酒气熏红的眼睛里面闪着某种光泽,“军长,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我姐的亲弟弟,事实上,我是一名弃婴。如果不是我名义上的父母说漏了嘴,我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我姐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更不会跟我说我是她五岁那年在公园的草丛里捡到的孩子。我知道她隐瞒了这件事,只是不希望对我的生活造成影响。她一直默默地照顾着我,因为我还跟爸妈吵架,我……”
盛翊军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又恢复如初,再也找不到一丝惊诧。
颜琸珥的声音慢慢变得哽咽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酒气熏蒸的缘故,他的眼睛更红了,跟兔子一样,他的脸颊上隐约有润湿的痕迹。
或许是说到伤心处,这时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仿佛要将心里的苦涩重新咽回去。
颜琸珥将手指摊开覆盖住整张脸,闷闷的声音从他的手指缝里传出来。
“可这种好让我有时觉得很愧疚,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跟爸妈一直闹冷战,更不会闹到断绝关系的地步。在她即将高考的那年,她带着还在上初中的我离开了那个家,我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的场景。”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颜琸珥打着哆嗦,眼底全是害怕。
“那天很冷很冷,天上没有一丝云,连空气都好像结了冰。爸爸一脸的怒色用手指着我对姐姐说,‘如果你硬是要留下他,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带着这小子一起,永远别让我见到你们’。妈妈一直在旁边劝说姐姐给爸爸低头认错,可姐姐却一直高昂着头看着爸爸。后来姐姐拉着我离开了那个家,我们当时什么都没带,身上穿的只是睡衣。在天寒地冻的晚上我冻得瑟瑟发抖,可这种冷怎么都比不上妈妈最后望向我的那一眼,那一眼就像淬了毒的匕首,阴冷、狠毒、冷漠,甚至要置人于死地。我想妈妈应该很恨我,恨不得杀了我。毕竟如果没有我,他们一向听话乖巧的女儿也不会违逆他们,更不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颜琸珥慢慢将脸上的手撤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显得有些空洞。
“为了养活我,姐姐辍学了一年,她拼命地打工赚钱。为了让我能够吃饱,她经常忍饥挨饿,可我却毫不知情,直到有一天她被送去医院,我才知道她已经患上了严重的胃病。好在后来我们遇上了一个好心人,他出钱资助我们完成学业。”
颜琸珥用手粗鲁地抹了抹眼睛,状似轻松地对盛翊军笑了笑。
看到这个很惨白的笑,盛翊军非但没觉得轻松,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他压根就没有料到那个看起来洒脱的女人竟然有着这样的过往,脑中忽然浮现那女人下巴的伤疤。
“你姐下巴处的伤疤是怎么回事?”
盛翊军直觉觉得那块伤疤的背后一定隐藏着一段不堪的过往,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出于何种目的竟然对那女人的事追根究底起来。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好奇?还是因为那女人的特别?亦或是别的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