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风帅把嵌在衬衣胸口的钢笔拿下来，举起手让大家看了一眼。
钢笔外形并不出众，甚至有些破旧，是一支银白色镶金边的永生牌钢笔。
永生，建国之初的钢笔品牌。
大家只看品牌，就知道是个老故事。
风帅轻轻一叹，回忆起往事：“我是71年响应号召下乡的，在八战乡一呆就是八年，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穷山僻壤，种不了田，吃不上水，为了开出半亩农田，足足费了我四个月功夫，每天挑着扁担去十几里外的小牛沟担水……”
“那时候就是这样，苦的很，现在的年轻人想象不到的。”王桂芳也是一阵感概。
说到这里，李德水忽然进来了。
偏厅寂静一片，全都看着他，他愣了一下才说：“我错过什么了吗？”
苏楠冷笑道：“李总错过一场好戏，躲在厕所里抽了几根烟啊？”
“这是什么话，我刚去给人汇款了，到底怎么回事？”
吕子英说：“刚才你侄女出来大闹了一场，非要大帅收回收购令，还泼了大帅一杯酒，后来不小心摔倒了，碰破了头，刚送出去救治了。”
李德水呆立原地，许久才拍着大腿说：“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唉，大帅我跟你说，刚来的时候，我已经清清楚楚的跟她说了，收回收购令是不可能的，为此，我还答应再转五百万过去，让她重新创业，她怎么就是不听呢！”
“这么说，李总去给侄女汇款去了？”苏楠问。
“可不是嘛！”李德水连连叹气。
席间很多人劝慰，拉他坐下。
李德水半推半让地坐下了。
苏楠冷不丁又冒出一句：“区区五百万，给银行打个电话就行了，用得着亲自跑过去吗？李总该不会是躲出去了吧？”
“好了好了。”
王桂芳摆手，示意苏楠不要再纠缠这件事，席间立刻有人附和，要大帅接着讲钢笔的故事。
风帅笑道：“老李，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也不必内疚，啊……刚才说到哪了？”
“小妞有沟，沟里有奶吗？”
底下一群人大笑。
风帅指着那人：“又瞎扯了，小牛沟是方圆十里八乡唯一的水源，哪来的奶？我窝在那穷旮旯里，一窝就是八年，又一个八年抗战啊，要说心里不苦、不埋怨，那是假的，当时我就想了，谁能给我风帅一个机会，拉我出火坑……”
“于是你的老书记就出现了，是不是？”王桂芳微微一笑，这故事她早听过八百遍了。
风帅也笑了：“是啊，那年老书记下乡视察，来到了八战乡，八战乡地处西北，黄沙遍地，苍凉悲壮，一天黄昏，天边晚霞绯红，几个回民赶着骡子，从山尖上路过，唱起了民歌，老书记突然兴起，让我准备笔墨，我也不知道他要写啥，大概是作诗，麻溜地去了。”
“老书记即兴挥毫，写了几句苏轼的江城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吕子英叹道：“老书记确实豪迈，我有幸见过他一面。”
风帅找到了知音，拍拍吕子英肩膀：“是啊，当时看到这句诗，我也是豪情顿生，趁老书记去撒尿的当口，狗尾续貂了一句‘但教狂生出虎口，东南飞，涅槃王’！”
“好！”
“好一个东南飞，涅槃王，脱了虎口，飞向东南，涅槃称王！大帅的诗气势十足啊！”吕子英拍桌赞叹。
下面全都是赞叹声，只有苏楠噙着不屑的冷笑。
风帅摆手：“行了行了，哪有那么好，当时憋在那个小地方郁郁不得志，随手写了一句，勉强通顺，现在看来，连对仗都算不上。”
下面一片恭维，全都说好诗，气氛热络之极，正好酒菜也端了上来，吕子英坐的主陪位置，给风帅满上，又给自己满上，第一个站起来举杯，对众人说：“这句诗还不是最精彩的，后面才是最精彩的，对不对啊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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