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娘住在傅府内宅的东边角落里,因着和下人混杂,此地竟是炊烟袅袅,荒芜凄凉,与内院远香堂乃至畅春园可谓大相径庭。
景秀和廖大夫一同前来,初到此,被守门的几个婆子拦住,她们都是三等仆妇,平日连远香堂都进不得,自然也没见过景秀。
旁边早有引路的二等丫鬟木芙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这位是六小姐!”
饶是这些仆妇未见过景秀,却也知道她是刚回府的小姐,回府那日不但被太太亲自从正门迎回,还入了族谱记在太太名下,算是个嫡小姐。再则听到近日传言六小姐得老爷宠爱,比之景蝶更甚,还能去太太身边伺疾,风头正劲。
几个仆妇不由多看了几眼景秀,见她一张巴掌脸儿,轻抿的嘴角未笑却抿出小小的菱角,看着倒是个极和善软绵的主儿,不由心生几分怠意,便弯下腰简单请了安:“六小姐好。”其中一人高声道:“六小姐稀客,怎么今儿往这简陋的东偏院来了?”
景秀朝门内瞥了眼,看着那角落里红木桌上的一摞叶子牌,瓜子果实堆的狼藉一片,不想东偏院是个这番田地。便笑道:“妈妈们玩的倒好。”
她眼睛望着门后头的牌桌上,嘴角似笑非笑,一开口哪里是和善的,把几个仆妇唬得心有颤颤,不敢张声,暗悔竟没将牌桌收拾,现在想收好已来不及。
有识相的连忙请景秀进去:“瞧我们这些老骨头晃了神,还让六小姐在外头站着,快,快请进来。”就将两扇朱红落漆的大门都敞开。
一股子气味,景秀掏出帕子掩鼻,轻声道:“我来看安姨娘。”
看出她的不满,早有妇人作请道:“六小姐这边请,老奴给您带路!”
说着,就引往几个夹道走过,眼前出现一睹高墙,高墙外头嘈杂喧闹,围着大杂院,都是府里做粗事婆子,而里头则安静的连虫鸣鸟兽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这样的落差,安姨娘这些年过的也很苦吧!
景秀这样想着,已经走到里头一溜三间的青砖房的门口,门前沥青杂苔,破落萧条,看着这里光景,不由又是一番感叹。
那妇人见景秀站着不语,心里戚戚然地,瞧眼色赶紧进去禀道:“安姨娘,六小姐来看您了。”
景秀收拾好心情,请廖大夫进屋。
门口就有两个十二三岁的丫鬟眉开眼笑的迎出来,身上穿的简朴,不过瞧着乖巧机灵,看到景秀,就忙上前请安磕头,嘴里甜甜道:“六小姐安好。”
“别磕头,快起来。”景秀笑着把她们扶起来,问道:“安姨娘怎么样了?我请了廖大夫来给安姨娘治病。”
两丫鬟笑的眼睛都挤到一处,惊喜道:“真的吗?我们姨娘还是咳嗽不断,也不是没请郎中,只是老不见好。”看着一旁的廖大夫,讨喜的抢着帮廖大夫拿药箱:“您就是常给太太诊脉的廖大夫吧,我们姨娘这回有救了!”
景秀看着两丫鬟质朴纯真的笑脸,倒觉得她们虽在这里过的苦,但比远香堂的丫鬟少了那不好的心眼。
被引进屋,屋子破落不说,还透着股药味和潮湿霉味混杂的怪味,就像她小时候住的茅草屋那样,阴暗潮湿,一到下雨刮风就苦不堪言。万万没有想到堂堂知府府的姨娘会住的这样寒酸落魄。霍氏当家主母又是否晓得?
不过看情形,也许是不知道的吧,不然也不会任由守门的妇人在那插科打挥的磨时间,霍氏许是一步都不会踏进来!
安姨娘沦落此地步,最难受的恐怕是景璃,难怪她会总想要争取。
叹息间,听到帐幔里头的安姨娘沙哑的问:“谁来了?”
景秀走到床边,用银钩挽起外头幔帐道:“景秀给安姨娘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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