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看景秀惨白的脸,唇角一抿,叹口气,迟疑了一下道:“母亲接下来跟你说的,你要牢牢的记住,也不要妄想透露出去一句。”看景秀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她接着道:“你大哥他……他是柳如眉的孩子……”落下话,霍氏目光睃在景秀脸上。
景秀早就期待着有朝一日霍氏能亲口说出这句话,也很快做出震惊的反应,她睁大了眼眸,尽是不解地道:“母亲在说什么……”
她的表情逼真,就像是戏台子唱戏似得,任是霍氏再精明也未必看得出。大约是继承了娘的这项技能,她也很会这些虚假的表情。
霍氏记挂着傅景荣,并没有过多的留意,就转过身子,脸面向窗外,艰难地道:“当年母亲和你娘同时产胎,那个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是我的,不是你娘。只是但凡名门望族的府中都有一条规矩,正室没生下孩子前,妾室不容有孕,更何况你娘又不是老爷纳进门的妾室,是外面的女人,这个孩子要出生了也是活不了……我嫁进府两年没孕,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却这样没了,除了怪老天待我不公还能怨谁……我不想看老爷一下丧失了两个孩子,也不愿你娘辛苦怀上的孩子被族人惩治,才动了歪念,把景荣抱走,当成我的亲生儿子一般。这么多年,我辛辛苦苦的栽培他,养育他成人,可以说我对你娘绝无半点愧疚,将来他的儿子是傅府的嫡长子,会步步荣华,也会有功成名就的一日。想必就算你娘在黄泉地下,也是愿意见到的……”
霍氏说到这里,身子摇摇晃晃的撑在桌上,不让自己倒下,声音已是哽咽沙哑。
景秀看着霍氏抖衣而颤的身子,脸色变了变。一惯强硬的人竟然就在自己面前软下了。说出的话也是大公无私,全是为了傅府、为了老爷、为了傅景荣,没有半点私心,又说得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出破绽来。
景秀身子微微侧了侧,果然看到穿着白色中衣的傅景荣,由丫鬟扶着站在门口。
她垂下脸冷冷的一笑,以为自己会唱戏,原来在霍氏面前她只是跳梁小丑,真正会演的就在自己面前,霍氏真是给她上了一堂课啊!
景秀无动于衷的站着,这个时候她还能多说什么,霍氏当着大哥的面把话说的清楚不过,她又不能有半点怀疑的神色,只有看大哥是怎么想的了?
可是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对这个大哥一无所知,而霍氏抚养了他整整十八年,她该是全都算好,才会有这样一出戏。
但是内心始终盼望着大哥能走进来,哪怕只是迈一小步,都代表着大哥的悸动……
霍氏背对的身子隐在屋内暗沉的角落,让人看不透也猜不透。只是片刻,景秀就看到大哥的身子慢慢转过去,她的心里一冷,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贵为名门的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的生母其实是个青楼女子,他也是不愿承认的吧!
景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过了会,霍氏才回过头去,看景秀哭的伤心欲绝的模样,又强忍着不哭出声,只是双肩抖动的厉害,她一把把景秀抱在怀里安慰道:“孩子,母亲对不住你,可母亲也是逼于无奈,想要你大哥活下去,只有这唯一的法子啊!”
景秀任由眼泪直落,她不想去听霍氏虚假的谎话,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可嘴里说出的话也是阳奉阴违,她听到自己声音硬咽地道:“我明白母亲的苦衷……”最可悲的是,就算再难过,这场戏还是得演下去,半途而废只有死路一条。
霍氏听了,露出欣慰的表情道:“难得你如此识大体。你大哥病了好些日子,请了不少大夫都说无药可救,母亲就请了徐恒来,他医术高明,寻出了一偏方,但是需要亲生姊妹的血做药引……”
景秀再也听不到霍氏的话,头昏昏沉沉的,想吃力的睁大眼,可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倒在了霍氏身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浑身冰冷,手臂上一阵阵的刺痛,她眼睛还是湿润润的,缓缓睁开,看到自己细白的手腕上包扎着白布,有刺眼的血涔出来,她就知道徐恒已经帮大哥把毒解了。
白苏进来看着景秀空洞洞的大眼死死的盯着手腕,整张脸惨白如鬼,她十分担心地道:“六小姐还痛不痛,要不要叫徐大夫来?”
景秀后知后觉的摆头道:“这是哪儿?什么时候了?”
白苏轻声道:“是大少爷的院子暮苍院,快到酉时了,六小姐晕了四个时辰,徐大夫说六小姐身子虚,不宜挪动,才在这里休息。”
景秀“嗯”了一声,无力地说道:“你去看看大哥怎么样了?我想再睡会。”
白苏看了眼景秀,点点头,轻手轻脚的走出去,关好房门。
看着白苏离开的背影,景秀慢慢穿起鞋,一起身整个人有些站不稳,就昏沉的倒在了床上,这一动作又触动到了手腕上的伤,看到纱布全染红了,她痛的后背冷汗直冒,她使劲捂着手腕,不让血流的更多。
待身子稍好,她又站起来,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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