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接到医院苏子衿重度烧伤,目前人在崇光医院抢救的电话,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挂了电话,陶夭拿起放在玄关处的车钥匙,着急忙慌地就要出门。
房门打开,跟门外刚要抬手按门铃的季明礼撞了个正着。
陶夭的鼻子撞上了季明礼的胸膛,疼得她眼泪一个劲地往外涌。
身体出于惯性,往后退了几步。
“抱歉。”
季明礼一手捧花,一手及时地揽住陶夭的腰身。
季明礼手中的花束,是他上来之前,又特意拐去小区附近的花店买的。
此前,季明礼只有演出的时候接收过全国各地粉丝送来的花束,还从未有过亲自挑选的经验。
在挑选花束这件事情,耗费了一定的时间。
最后,在一片姹紫嫣红当中,季明礼在店员的推荐下,选择了他手中这束橙色玫瑰。
橙色玫瑰,花语是致歉。
浅棕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懊恼懊恼,季明礼低头看着怀里泪流不止的陶夭,“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医院?
对,她要去医院!
顾不得问这个消失了近一个月的人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她家门口,陶夭用手背随意地抹了眼脸上的泪痕,推开季明礼,恶声恶气地道,“好狗不挡道,给我滚!”
推开季明礼之后,陶夭跑到了电梯的面前,疯狂地按着电梯的按钮。
季明礼注意到,陶夭的身上还穿着睡衣,脚上也只是穿了一双拖鞋。
这么晚了,陶小姐这么着急着出门,是准备去哪里?
犹豫了片刻,季明礼走上前,“要出门?”
陶夭疾步迈进电梯,对季明礼的问题充耳不闻,完完全全把他视作一团空气。
大掌在合上的电梯门挡了一下,在陶夭的怒目而视中,季明礼手中捧着花束,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可以送你。”
陶夭没有任何的回应。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电梯的案件,在心里不停地催促着电梯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电梯抵达地下负一层。
陶夭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就往外跑去。
一只手臂拽住了她,“季明礼,你做什么?!”
陶夭咬牙切齿,一双美目恶狠狠地瞪着抓住自己手的季明礼,眼神喷火。
“在地下车库奔跑是一件非常危险。”
季明礼眉目微拧,满目不赞同地道。
“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陶夭大力地拍开了季明礼的手。
陶夭往自己的停车位所在的方向跑去。
本该停着她红色跑车的车位,此刻空空如也。
陶夭一怔。
是了。
她怎么忘了,为了给父亲凑足后续的治疗费用,她早就把那辆跑车以低于市场价许多的价格,卖了出去。
鼻尖发酸。
没有时间感伤。
陶夭转头就往回跑。
没有车,她只能打车去医院。
季明礼是见过陶夭那辆红色跑车的,也知道那辆红色超跑是陶夭的心头好。
眼下车子却不见了。
是送修了,还是……卖了?
后一种可能性令季明礼心倏地一颤。
他之前跟陶小姐一块喝酒时,听陶小姐模模糊糊地提过,她家似乎出现了一些债务危机,只他主动提出需不需要他帮忙的时候,陶小姐拒绝了,她说她跟陶师父能够应付得来。
所谓应付得来,便卖了那辆超跑吗?
季明礼胸口发闷。
在他出国散心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在陶小姐的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
陶夭穿着拖鞋,速度跑不快。
季明礼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在小区绿化带边上,季明礼追上了冒雨去打车的陶夭。
“坐我的车。
我送你。”
季明礼不由分说地扣住陶夭的手腕,拉着她往回走。
“季明礼,你做什么?
你放开我!
你快放开我!”
陶夭不停地拍打着季明礼的手,挣扎地厉害。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不,她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他!
“陶小姐应该很赶时间吧?”
否则也不会只穿着睡衣和拖鞋就匆忙出门。
只这一句话,令陶夭停止了挣扎。
季明礼于是当机立断地道,“告诉我地址,我送你过去。”
……
陶夭最终还是上了季明礼的车。
“去崇光医院。”
上车后,陶夭只说了这一句话,便不再开口说话,扭头看向窗外。
这是拒绝跟车内之人沟通、交流的信号。
季明礼微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橙黄玫瑰放在副驾驶,季明礼启动车子。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方才他开进来时的大门拉起了红色的警戒线。
小区保安在指挥车辆从其它大门进出。
按照小区所做的保安的手势,季明礼调转方向盘,往另外一个大门开去。
到了医院,季明礼在找停车位,陶夭等不住,直奔急诊大厅。
途中因为跑得太过着急,连跑掉了一只拖鞋都没发现。
陶夭就这样一只脚上穿着拖鞋,另外一只脚光着,赶至三号急诊大楼。
好在急诊大厅人们往来匆忙,谁都没有功夫去注意谁,更没有发现这位光着一只脚,神情焦急的漂亮女人就是前阵子上过热搜的女明星。
急诊手术室门口的灯恰好熄灭。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
陶夭连忙跑了上去。
摘下脸上用来掩人耳目的口罩,陶夭一脸焦急地问道,“医,医生。
我,我朋友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一路小跑着跑进急诊大厅,陶夭的气息难免有些微喘。
手术大夫摘下挂在耳朵后方的口罩,歉然地摇了摇头,“抱歉。
我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
请节哀。”
“轰”地一声。
仿佛被一架飞机给迎面撞上,她的世界因此被撞了个七零八落。
“不!
不可能!
青青不会有事的!
青青不会有事的!”
陶夭的脸色煞白。
盖着白布的尸体从急诊室推了出来。
陶夭冲了过去!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掀遗体上的白布。
……
“幺幺?”
一道清冷中夹杂着惊讶的女声在陶夭的身后响起。
陶夭的伸出去的手,陡然僵在了半空当中。
陶夭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机械的,缓缓地转过身。
走廊的那一头,苏子衿头上缠着纱布,一只手上吊着石膏,朝陶夭缓缓地走了过来。
“幺幺,你怎么会在这里?
也是医院通知你来的吗?”
陶夭根本没有听清楚苏子衿都说了些什么。
她张开双臂,也不管对方此刻到底是人是鬼,只管紧紧地抱住苏子衿。
“青青。
青青。
我就知道,你不会跟老头一样,狠心丢下我一个人的,对不对?
你不要走好不好?
你要走就带我一起走吧。
你和老头都走了。
我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思?
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带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陶夭把脸埋在苏子衿的脖子里,温热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滴在苏子衿的肌肤上。
一声低笑传入陶夭的耳膜。
正趴在苏子衿肩上哭得伤心的陶夭,茫然地抬起一张犹有泪痕的漂亮脸蛋,愣愣地注视着就站在苏子衿身后,长相斯文俊朗,眼神噙笑的陌生男人。,
“现在的鬼都长得这么好看了吗?”
陶夭喃喃自语地道。
眉角眼梢都染上温朗的笑意,时渠走上去,笑着对苏子衿道,“苏小姐,您的这位朋友真可爱。”
停好车位,走进急诊大厅,恰好听见时渠这句话的季明礼:“……”
时渠感觉到似乎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在盯着是自己,他环顾周遭,不期然对上季明礼平淡无波的眼神。
时渠笑了,“季先生,这么巧?”
季明礼微点了点头,算是对对方打招呼的回应。
注意到苏子衿手臂上缠着的纱布,季明礼眉心微拧,走上前,“小婶,发生什么事了?”
距离他和小婶分开的时间前后应该不超过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及,为什么时渠会和小婶在一起?
苏子衿尚未来得及回答,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形容憔悴,体型微胖的中年妇女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跑了过来。
中年妇女直接越过他们,跑到了那具盖着白布的遗体面前。
她颤抖着手,一把掀开白布。
纵然尸体高达百分之八十的稍稍,脸部也都是可怖的烧伤,当妈的又怎么会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女儿!
我的女儿!
天呐!
我可怜的女儿。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对你下如此的毒手!”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在急诊大厅的走廊。
陶夭先是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苏子衿,又茫然地看了看那具严重烧伤的遗体。
这个时候,陶夭的大脑总算恢复了工作。
“青青,你,你没事?”
陶夭伸手去摸苏子衿的脸蛋,触手的肌肤是热的。
是她自己之前魂不守舍,才会忽略么显而易见的这一事实。
“嗯。
我没事。
如你所见,我只是受了点轻伤。”
这个时候,苏子衿也猜到了,幺幺十有八九是出于某些原因,误会了那具躺在平车上的遗体就是她。
苏子衿握住陶夭的手,让她能够更加方便地感知她身体的温度。
“青青,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明明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你严重烧伤,性命垂危,所以我才会……”
才会把那具从急诊手术室推出的遗体,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就是青青。
闻言,苏子衿也是目露惊讶,是医院通知幺幺说她性命垂危吗?
可是她明明只是受了轻度烧伤和软组织挫伤而已,而已,甚至,只要按时就诊和敷药,她身上连疤都不会有。
“应该是医院工作衔接问题出了某种差错,将苏小姐和那位重度烧伤小姐的信息弄混了,通知错了人。”
时渠说出自己心中的猜测。
忙中出错,类似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陶夭皱眉,崇光医院的人搞什么?
这种事情都会搞错。
“不管怎么样。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吗?”
苏子衿主动伸手抱了抱陶夭。
因为一只手受了伤,苏子衿只能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轻抚陶夭的后背
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儿。
这会儿陶夭的情绪也有些缓过来了,目光触及苏子衿包着纱布的手上,好看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受伤的?”
还有,那个戴着眼镜,长得斯文帅气的男人又是谁?
“说来话长。
我们回去再说。”
尽管陶夭一肚子的疑惑,听见苏子衿这么说,也只好压下满腹的疑问
“今天晚上的事,多谢时先生。
我们就先走了。”
临走前,苏子衿不忘向时渠道谢。
“苏小姐言重了。
你对时某有恩,便是结草衔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倒是苏小姐的伤口,不宜碰水,忌辛辣,洗澡时要格外注意,天气炎热,纱布和药膏最好每日一换……”
话说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些什么,他笑了笑,“瞧我。苏小姐自己就是医生,注意事项肯定我要清楚。是我啰嗦了。”
时渠把手中帮苏子衿从药房取来的药品交到她的手里。
季明礼上前一步,“交给我吧。”
时渠:“……”
“我替小叔谢谢时先生对小婶的关心。
时先生有心了。”
季明礼从时渠的手中接过药品,淡然地道谢。
季家气死人不偿命的功夫,怕是祖上基因带着的。
季明礼这话表面上听着是在替慕臻表达谢意,实际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时渠如何没能听出,这位是在告诫他,苏子衿如今已经是慕臻的人,他不该再打她的主意?
“季先生客气了。
据我所知,慕队目前似乎还没有跟部队递交过结婚申请报告?”
时家也有人在军队。
级别虽然没有季封疆那么高,慕臻有没有提交结婚报告这件事,时渠却也是清楚的。
季明礼微微抿了抿唇。
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季明礼的不悦,时渠朝苏子衿翩然一笑,“祝苏小姐早日康复。
希望改天能够有机会请苏小姐吃顿便饭。”
“时先生。”
苏子衿出声,唤住欲要迈步离开的时渠。
时渠转过身,目光噙笑,“苏小姐可还有其它的事情?”。
苏子衿注视着时渠,一派认真地道,“我和慕臻的确还没有结婚,但是我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他。”
苏子衿不蠢。
她听出了季明礼和时渠两人话语往来的机锋,也深知,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一个女人示好,绝不仅仅只是报答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这位时少,城府极深,心思深不可测。
如果可以,苏子衿不想跟对方有太多的深交。
何况,她已经决定要和慕臻在一起,自然不该再给其他男人任何错误的信号。
时渠脸色未变。
他只含笑,说了一句,“好。”
大方,得体地离开。
……
外面下着雨,季明礼去把车开过来。
苏子衿就和陶夭两人坐在医院急诊大厅,边坐边等。
“我和慕臻的确还没有结婚,但是我的心里已经认定了他……
我的天。
青青。
你刚才真是……吓到我了。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一个这么肉麻的人。”
陶夭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谁要是把这么肉麻兮兮的话写进剧本里,要她演,她非祭出她的圆月弯刀,把那人给劈成一半不可。
雷死姐了!
但是这话从苏子衿的嘴里说出来,陶夭觉得肉麻的同时,更有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肉麻吗?”
苏子衿偏着头,眼神困惑。
她是真的那么想的。
因为已经认定了慕臻,所以,不管有没有那一纸婚书,于她而言无非只是形式。
她是真的那么想的,所以也就那么说了。
“嗯。
肉麻,肉麻死了。”
陶夭毫不客气地吐槽,漂亮性感的五官都嫌弃地皱成了一团。
苏子衿笑。
大概,陷入情爱的人都有这种通病?
俗语怎么说来的?
肉麻当有趣?
外面,季明礼按响喇叭。
苏子衿和陶夭同时朝外面看过去。
起身时,陶夭抱了抱苏子衿,诚心实意地道,“不管怎么样。
青青,恭喜你。”
恭喜你,确认了你的心意。
恭喜你,你喜欢的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
“谢谢。”
苏子衿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回抱住陶夭。
“苏小姐,请留步。”
苏子衿和陶夭往外走,听见声音,两人齐齐转过身。
“苏小姐。
我们刚刚接到同事的电话,被告知于傍晚时分19:07左右,朝你泼汽油并且纵火的嫌疑犯现在已经被我们的人成功抓获。
请问你现在方便,跟我们回一趟调查局吗?
我们需要您协助我们警方指认嫌疑人。
当然,顺便也回去补一个详细的口供。”
洛简书脚步生风地走至苏子衿的面前。
洛简书长了一张极为漂亮的娃娃脸。
和她漂亮无害的长相极为不符的是,这位S帝国知名探员,有着丰富的办案经验以及令人闻风丧胆的千百种令人忌惮的办案手段。
洛简书的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便服的下属。
原来,最近这段时间,云城市区,频频有女性遭到不明人士泼汽油和蓄意纵火。
因此,当调查局接到路人报案,泰源锦园地下车库出口以及市中心体育馆又接连发生一起恶性纵火袭击事件之后,洛简书和她的几名下属就立即赶往苏子衿就诊所在的崇光医院。
那名在市中心体育馆被泼了汽油并且纵火的女性,在被送进崇光医院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送进了急诊手术室。
苏子衿当时因为有点脑震荡,有点恶心想吐,精神病不是太好,并不适合做笔录。
因此几名探员在赶到会后,只能先对她做了一份简单的笔录。
现在,那名和苏子衿几乎前后脚被送进医院的女性就在几分钟前被宣告抢救无效死亡。
苏子衿成了这几起蓄意纵案当中唯一一个幸存者,也是唯一一个目击证人。
苏子衿的指认便十分关键。
陶夭先是惊讶于这位漂亮的女探员过于抢眼的外表,接着,便完完全全被洛简书所说的内容给震惊。
青青被人泼汽油了?!
“有人朝你泼汽油了?
你手臂上的伤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还有你额头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是你所谓的说来话长?
是季姗姗干的?!
是她干的,对不对?!
一定是她!
你才刚回国一个月,人都不认识几个,还能得罪谁?
肯定是那个季姗姗。
她在网上看见了你和温遇断章取义的暧昧照片,就丧心病狂地找人对付你。”
陶夭怒不可遏。
她第一反应,便是这件事肯定是季姗姗干的。
一个连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狠心伤害的女人,还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季明礼这个时候也已经下了车。
从头到尾将洛简书和陶夭的对话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的他,心底不可谓不震惊。
小婶手臂上的伤,竟然是有人蓄意纵火所致?
季明礼只能暗自在心里祈祷,小妹最好跟这件事无关。
否则这一次,别说爷爷,即便是小叔,都不可能放过她。
洛简书和她手底下的两名探员听了,三人彼此互看了一眼。
——
“惊!S帝国最帅外科男医生出轨神秘女子!实锤!吃瓜群众速来!”
那条微信推送他们自然也看了。
媒体报道本来就极为擅长捕风捉影,干他们这行的,对这种只有几张暧昧照片,写着实锤,但实际上没有半点证据的新闻从来都只是看个热闹。
但是很显然,这件事上,他们似乎判断有所失误。
这位苏小姐和那位温医生,以及温医生的妻子,院长千金季姗姗三人之间,似乎当真存在某种爱恨纠葛。
“不是她。
虽然当时对方戴着口罩,但是我能够辨认出,对方的身形不是季姗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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