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封办的人走了后,李家村重新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田里补种的庄稼长势良好, 家里的粮食堆满地窖, 正是农闲歇息的时候。
第二天,李二叔吃过儿媳妇做的早饭,红薯稀饭甜的口齿留香, 喝到撑了还想再喝两碗。
眼看日头升起来了, 他揣上烟袋锅子, 再拿一张烙的金黄的玉米饼子, 准备出门了。
“你干啥去?咱家的玉米还没掰完哩!”二婶子在后边叫住他喊道。
李二叔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道, “我去村口吸口烟松快松快,你们先干着。”话落后人早就没影儿了。
外面响着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听起来很是喜庆,那是村里有人家在办喜事。
李二叔年纪大了,不像小年轻似的一窝哄跑去看热闹, 他背着手往相反的方向走, 来到村口那棵大柳树下。
旁边就是村里曾经的祠堂,如今的小学。
孩子们今儿早上就开始上课了,此时站在柳树下能清晰地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朗朗读书声。
李二叔对学知识最推崇, 喜欢听这个。
他站在那儿听了片刻, 也跟着背了几句主席语录, 自觉精神上得到了升华。
柳树下此刻已经坐了不少的人了, 每个人的手上基本都做着一项活计。
端着簸箕掰玉米的、打高粱头的、扎扫帚的基本都是老头老太太, 是从苦日子走过来的勤劳人儿。
他们是闲不住的, 吃完饭就聚集到柳树下坐着,既能唠嗑还不落下活,微风吹着,听着读书声,多自在不是。
“你家刻了没,我昨儿晚上回去让我家老头子连夜赶出来了。”其中一个白发老婆婆问着旁边的人。
“正准备刻哩,今天就能摆上喽。”旁边的大爷咧嘴笑开,很是骄傲的样子。
他们这边一说,周围的大爷大妈们纷纷开始说起自家的情况,一圈下来大多数都说道是快做好了,就等着晚时候摆上去,早晚敬上三炷香。
“你们说刻啥嘞?”李二叔听的一头雾水,坐过来奇怪地问道。
大爷大妈们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有点鄙视的感觉,一副这是哪里来的傻子的神情,让李二叔更摸不着道了。
这是啥情况?好像有啥事发生了,他家却一点都没收到消息。
“他二叔啊,你还是咱们村小仙女的二爷爷哩,村里家家户户都在给她刻长生牌位,每天早晚三炷香地拜,你咋啥都不知道?”
众人鄙视之,这也太不上心了。
李二叔还真不知道有这回事,毕竟昨天反封办的人刚走,他还没缓过来,刚过了一夜,他哪里知道大家都开始立长生牌拜上了。
不行,这事可不能落后了。
李二叔烟杆也不吸了,站起来就大步往家赶。
二婶子正坐在门口就着簸箕掰玉米,见到他去而复返,还以为是良心发现,回来帮她干活的。
结果,李二叔匆匆进门,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说吱个声帮忙掰玉米粒了。
二婶子:“…………”个老家伙!
李二叔一回来就钻进装杂物的屋子叮叮咣咣地翻腾着东西,李志强叫他都不应的。
院里洗衣服的钱春娇奇怪地看了看,招手让李志强去架晾衣杆,别管其他的了。
二婶子端着簸箕进来,看儿子儿媳妇都在干活,那个老家伙却在杂物房里乱倒腾,心里当即起了火气。
“你翻啥呢,活也不干,饭照样吃,咱家就你一个是祖宗!”二婶子挡在门口呛道。
李二叔却没那闲工夫搭理她,忙着从一堆木头里面挑挑拣拣,终于找出一段比较好的料子。
“你掰你的玉米去,我这不有活干着呢嘛,瞎咋呼啥。”李二叔不在意地回了一句。
二婶子狐疑地瞅了瞅那段值钱的木头,拦住不让动,要搁以前这东西可是能卖上几个钱呢,咋能随意霍霍。
李二叔却是说道要用它给小仙女刻长生牌,绝对辜负不了它的价值,随后就宝贝地抱着木头去找趁手的工具去了。
二婶子一听不再拦了,心口却堵了堵。
要说小仙女是李家村全村人的救命恩人、心头宝,她也感激敬仰的很,为此立个长生牌位是应该的,费多少料子那都不是事儿。
但问题是,小仙女托生到隔壁给李老头一家增光添彩去了。
咋就没托生到她家里呢,二婶子心中大憾道。
不然在村里风光的就是他们家了,还有李婆子啥事?
到现在她除了羡慕嫉妒一番,只能暗暗思量着等老家伙把长生牌做好,她也赶紧拜上一拜,说不得能多沾点福气哩。
这时,李治国在外头喊门,叫他们家的人都去祠堂。
“咋回事啊,咋又去祠堂?”二婶子有点慌了,难道又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李治国擦了把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地说,“村里开始彻查是谁跑到县城里告密举报的,叔爷爷让全村人都去祠堂开会呢。”
二婶子神情一怔,松了手,“…反正不是咱,去就去呗。”正好看一看是哪个龟孙子惹的祸。
“好,那你们赶紧过去哈,我去通知下一家。”李治国急忙转身走了。
二婶子这下玉米都不掰了,去屋里将正忙活的李二叔拖出来,叫上儿子儿媳妇,一起去祠堂瞧热闹去。
钱春娇走前抱上了傻乎乎的闺女,想着到时找机会让孩子在祠堂里给小仙女磕个头,多少也能沾沾福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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