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生赶回佰汇广场,数名保镖跟在她身后,佰汇广场内的骚动已经平息下来,一边是闹事的消费者,一边是百货公司里的安保人员,还有许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人以及赶过来的记者。
云嬗见贺雪生过来,她连忙迎上去,向贺雪生汇报现场的情况,贺雪生边走边听,到了众人跟前,她已经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记者看见她过来,闪光灯此起彼伏,皆是对准了她。
贺雪生强忍着脚踝处传来的刺疼,笔直的站着,一点也不怯场,她看着那三个顾客,她们手里提着的正是某奢侈品牌的包装,手里拿着的也这一季最新出来的新款。
她微笑道:“你们好,我是佰汇广场的负责人,听说你们在专柜里买了衣服,发现是高仿货,是吗?”
那三个女人看起来显然不是好相与的人,其中一人说:“这不是很明显吗?这个品牌的高仿货,最多卖几千块钱,你却卖几万,真是黑心老板,专门坑我们这些消费者,大家说是不是啊?”
“是啊,我们相信佰汇广场的信誉,才一直在你们这里买东西,就是想要省飞去香港的机票与免去舟车劳顿,没想到你们心眼这么黑,居然坑我们。”另一个人神情激动,要不是安保人员拦着,都想扑过来揍贺雪生。
贺雪生没说话,她侧身压低声音问云嬗,“过程拍下来了吗?”
“按照你的吩咐,已经全部拍下来了。”云嬗点头。
贺雪生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几步走到那位顾客面前,接过她手里的衣服,熟练的检查标签,然后她举起手中的衣服,说:“这件衣服确实是高仿品……”
她声音停顿住,四周一片哗然,记者猛按快门,刚才那位顾客情绪更激动了,她说:“大家看,我没说错吧,老板都承认卖假货了,我们要坚决抵制这种黑心老板。”
四周一片附和声,甚至还有人准备了鸡蛋,往贺雪生身上砸去,边骂边叫退钱。
保镖拦在贺雪生面前,没有一只鸡蛋砸在她身上,全被保镖拦下来了,一轮攻击还没完,警车忽啸的声音传来,警察迅速冲进来,控制住了局面。
贺雪生望向云嬗,云嬗摇了摇头,她眉目深凝,看来昨晚的嫌疑人并没有在人群中。她从保镖身后走出来,站在记者的闪光灯下,她被保镖保护得很好,所以一点都不狼狈。
她继续道:“这件衣服确实是高仿品,但是不是我们佰汇广场的商品。”
众人再度哗然,这是什么情况?
那三个吵闹的顾客面面相觑,贺雪生已经承认是高仿品了,为什么又说不是佰汇广场的商品,难道她发现了?三人心里惴惴不安,却依然嘴硬,“被发现了,你当然会抵赖,这件衣服都没有拿出佰汇广场,不是你们家的衣服,会是谁家的衣服?”
“这个问题问得好,云秘书。”贺雪生转头看着云嬗,云嬗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台防伪机,她道:“相信大家都认识这个东西,这是佰汇广场的防伪机,每过一段时间,我们的新品都会换一次防伪码。”
云嬗话音未落,那三个闹事的顾客脸色变得惨白,她们怎么也没料到佰汇广场里的商品还有防伪码,这样一来,她们的诡计马上就要被戳穿了。
其中一人心虚,她连忙道:“衣服还给我们,我们不闹了,就当自己吃了个暗亏,再也不来你们这黑心商场买东西了。”
贺雪生笑吟吟道:“那怎么行,我们佰汇广场致力于顾客就是上帝的品质,既然你们有疑问,现在媒体记者与警察都在,无论如何,我都要还你们一个公道,如果这件衣服是我们佰汇广场里的衣服,我们向消费者承诺,凡是买到高仿品的消费者,都以原价十倍的价格赔偿大家。但是,若这不是佰汇广场里的衣服,我会用法律来捍卫我们佰汇广场的声誉。”
三个闹事者面如死灰,腿心一阵阵发软。
“云秘书,防伪机给我,我亲自验给大家看。”贺雪生神色从容,接过云嬗递过来的防伪机,将条码放进去,防伪机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另外两件衣服的条码放过去,也发出警报声,围观的顾客们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贺雪生俏脸上扬起了笑容,“大家都看见了,这不是我们商场的货品,另外,这件衣服是我们商场的衣服,我们再来验证一次。”
贺雪生把衣服的条码放在防伪机上,防伪机发出绿色的光芒,证明这件衣服是商场的衣服。接下来贺雪生又验证了几件,都是发出绿色的光芒。
“这是我们商场的衣服,是正品,请记者将摄像头对准这里的条码,我现场向大家普及一下,正品与高仿货的区别。”贺雪生拿着吊牌以及衣服上的标签,开始讲述如何判断正品与高仿货。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贺雪生身上,那三名闹事者想趁机偷溜,却被保镖堵住了去路,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不可能放她们离开。
贺雪生讲完,又道:“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一段视频。”
佰汇广场一楼进门处的照壁,其实是一台巨大的电视,此时电视打开,正播放着一段视频。而这段视频拍摄的正是刚才三名闹事者买衣服换衣服的经过。
三名闹事者见状,脚下一软,全都跪倒在地,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视频播放完,围观群众开始指责那三人,还有佰汇广场的常客,为佰汇广场说好话。贺雪生看着那三个咎由自取的闹事者,心里一点也不同情。
还好她准备了后手,否则现在有理也说不清了。
她对着摄像镜头,道:“今天这件事我们会追究到底,绝不姑息!也请消费者们相信,佰汇广场只有正品,没有高仿品。”
……
沈存希看着电视里的女人,她自信、从容,不动声色的将一场危机化成转机,甚至不花一文钱,就给佰汇广场做了最好的广告宣传。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面对媒体记者,只会独自躲起来舔舐伤口的小女人,如今她已经强大到可以独挡一面。看到这样优秀的她,他既高兴又心酸,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他,她也一定能生活得很好很好。
“严城,她是不是变得很不一样了?”
严城点了点头,贺雪生如此机智,化危机为生机。昨晚的踩踏事件,足以让佰汇广场站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今天这件事一出,将大家的注意力从踩踏事件转移到正品与高仿品上,只要贺氏的公关部巧妙利用,佰汇广场不仅不会有损失,反而会获得更多奢侈品消费者的拥戴。
她是一个优秀的经营者!
严城非常欣慰。
“她变了很多。”
沈存希疲惫地闭上眼睛,站在镜头前的女人光芒万丈,再不需要他的羽翼为她遮风挡雨,沈存希越想越惆怅,他似乎错过了太多太多。
“我累了,我要休息一会儿。”
严城看着他白中泛青的俊脸,他将床摇下去,顺手掖了掖被子,他刚要转身离去,就听到沈存希说:“我受伤的事,不要让沈晏白知道。”
严城一怔,说:“我知道了。”
严城走出病房,来到外间的小会客室,沈存希受伤,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这个时候,他真想打电话把副总叫回来。
可是沈存希已经交代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惊动沈遇树。他好不容易等来这个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贺雪生送走记者,吩咐云嬗去警局处理后续事情,务必问出幕后指使者。其余的事,她交给部门主管处理,她则让保镖送她去医院。
她在医院外面的花店里买了一束满天星,然后捧着花束走进医院,她问过护士,沈存希已经转到VIP病房,她直接乘电梯去了VIP病房。
她站在病房外面,长长的吸了口气,才推开门进去。
穿过外面的小会客室,她走进病房,来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他失血过多,脸色白得和床单一个颜色了。
她将满天星插进花瓶里,然后拉了张椅子过来,在床边坐下。
她很想问他,在转盘砸下来时,他哪里来的勇气扑向她?难道他不怕死吗?
病床上的男人大概是因为伤口疼,睡梦中低低的呻吟起来,他的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贺雪生担心他着凉,起身握住他的手,正打算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他手腕动脉处那道狰狞的疤痕,她浑身一震,下意识看向男人。
男人已经睁开眼睛望着她,下一秒,她掌心一空,他缩回了手,重新放回被子里,他哑声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吗?”
贺雪生心中震憾,一直记挂着他手腕上的伤疤,她低声问道:“你手上的伤疤哪里来的?我以前怎么没有见到过?”
沈存希神色一黯,搁在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他轻描淡写道:“不小心弄伤的。”
“怎么个不小心,会伤到那里?”贺雪生刨根问底,总觉得事情的真相不是他说的这样。
“不小心打碎了花瓶,被碎片割伤的。”沈存希移开视线,不愿意告诉她,那伤到底怎么来的。
贺雪生怔了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像是松了口气,可是心脏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紧紧的攥住,让她喘不过气来,她在椅子上坐下,似乎相信了他的说辞,她道:“你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吗?”
沈存希深邃如夜的凤眸含着浓烈的情意,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生怕自己一个闪神,她就会从他面前消失。这样一点不带刺,也不带疏离的她,他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了。
自从他们重逢以后,她见到他时的态度,常常是针尖对麦芒,她很少这样温柔地望着他,问他伤口疼不疼。
疼,真的很疼!
麻药褪了,全身就像剥皮抽筋一般,疼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可是有她在身边,他竟感觉不到那样疼了,他摇了摇头,“不疼,别担心。”
贺雪生看着他额上覆上一层晶莹的汗珠,她起身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他额头上的冷汗,她温柔开腔:“疼不要硬撑,我不会笑话你的。”
额头上的动作很轻柔,她一靠近,他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奶香。她今天穿了一件V领的针织衫,微微俯下身时,衣服内的景致若隐若现。
沈存希忽然想起昨晚在露台的情形,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开始叫嚣了,他连忙闭上眼睛,只要不看到,就不会胡思乱想。
贺雪生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擦干他额头上的汗珠,她俯身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给你打针止痛针?”
刚才她握住他的手时,他的手分明很僵冷,而且睡梦中都疼得直呻吟。
沈存希握住她的手腕,他摇了摇头,“陪我待一会儿,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贺雪生垂眸看着他的大手,那股冷意似乎要浸进她的骨头里,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她说:“好,我在这里陪着你,你睡会儿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她在身边,他哪里肯睡?只是拿那双深眸盯着她,他强打起精神,说:“昨晚吓坏了吧,你有没有受伤?”
贺雪生摇头,“我没受伤,你怎么那么傻?那个转盘是定制的,为了厚重感,用的是纯实木,那样砸下来,能把人砸得粉碎,你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沈存希无奈的叹了一声,“你都说了,转盘砸下来会把人砸得粉碎,我又怎么忍心看到你被砸得粉身碎骨?”
贺雪生心跳一窒,触到他满含深情的眸光,她下意识避开,心跳却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早已经过了听情话的年纪,可是听到他这样说,她还是被他感动了。
“沈存希,你知道我恨你吗?”
“知道。”
“你这样做,也不会减轻一丝一毫我对你的恨意,你知道吗?”贺雪生觉得自己很残忍,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相救,此刻的她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可是她却要逼自己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来。
沈存希漂亮的凤眸滑过一抹暗色,眸底的伤感很沉重,像厚重的风雪,层层的压了下来,他说:“我知道,这是我欠你的。”
贺雪生心里钝钝的痛,他真傻,明知道做再多也唤不回她的心,他还是执拗的做了,他对她的感情太浓烈太厚重了,厚重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忽然站起身来,在眼泪落下来前,她说:“我去问问医生你的情况。”
沈存希下意识握紧手,却只来得及碰到她抽离的指尖,下一瞬,他掌心空了,他望着她急切转身的背影,心里也空荡荡的难受。
依诺,是否我做得再多,也挽回不了你?
可是我做这些,不是想要挽回你,我只是在弥补,弥补我曾经犯下的错。
……
贺雪生匆匆走出病房,受伤的脚已经疼得麻木,不听使唤。她一个趔趄,往地上扑倒。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个四脚朝天时,她的肩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掌握住,将她扶了起来。
她抬头望去,看见薄慕年站在她面前,待她站稳了,他才绅士的收回手,抄在裤兜里,他看着贺雪生悲戚的神情,问道:“小四怎么样了?”
“他刚醒,我去问问医生他的情况,你进去看看他吧。”贺雪生说完,一瘸一拐的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薄慕年站在走廊上,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他才收回目光,抬步走进病房。
沈存希听到病房里响起脚步声,以为是贺雪生去而复返,他满怀希望的抬起头来,看见的却是薄慕年,失望如洪水一样瞬间淹没了他,眸里亮起来的光芒也黯淡下去。
薄慕年都看在眼里,他说:“看见我这么失望,看来我不应该来。”
沈存希瞪了他一眼,“既然都来了,坐下吧。”
薄慕年的目光转向床头柜上的满天星,沈存希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郁郁葱葱一片绿中,多了些白色小花,知道那是贺雪生带来的,他心情没来由的好转了一些,“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有你大舅子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再说贺雪生的能力已经足以化解这次的危机。”薄慕年知道他问这话的意思,自己还是伤残人士,就替别人操心,也不嫌累。
沈存希看了新闻,知道佰汇广场已经转危为安,他说:“查到何人所为没有?”
“警局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这件事很快会水落石出。”
“我昨晚听到有人打电话向幕后指使者汇报情况,一定要把幕后指使者查出来,否则依诺身边有这么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准哪天就会再次爆炸。”
“你和她说了没有?”薄慕年问。
“还没来得及说。”沈存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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