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朗很不情愿去侍候人,想他好歹也过几年少爷般的日子,让他去侍候那些人吃饭,也太跌份了!可是他爹都发话了,肚子也饿得慌,他能不去吗?
他和明香将包袱交给明海,然后一前一后向香飘楼走去。他二人先还大大方方的,越临近香飘楼门口的时候,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看人家进香飘楼的,哪个不是衣着光鲜?像他们这般灰头土脸的,一个都没有!以至于都到了香飘楼的门口了,姐弟二人扭扭捏捏的不敢进去。
倒是里头招呼完一桌客人的旺财看到他们迎了出来,丝毫没有看轻他们的意思,笑米米的问道:“二位客官,可是要用膳?不过不好意思,我们酒楼近来生意好的不得了,这不,才午时两刻,三层楼都已经客满了,客官要是用膳,须得到休息室稍候,等有了座位,小的再叫二位可好?”
明朗往明香身后躲了一步,明香脸红得都快滴出血来,嗫嚅着嘴,声若蚊蚋,“小……小二哥,请问你们这可还要伙计?”
“不好意思哦,我没听掌柜的说需要找人呢。”旺财有些抱歉的道:“要不你们去别处问问。”
见他们不是吃饭的,旺财说完就要去忙活。
明香赶忙拉住他道:“小二哥,你等等……”
“姑……姑娘,这里里外外都是人,对姑娘的影响不好,你快些放……放手。”旺财的手被她牢牢地抓住,一时间脸红耳热的,声音也结巴了起来。
明香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了,如抛烫手山芋一般丢开旺财,“小二哥你听我说,我们一家五口被赶了出来,身上分文没有,我们从昨儿中午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着,求求你帮我们问问好吗?我弟弟可以做伙计,我能洗碗,求求你可怜可怜我们吧。”
“这个……”旺财为难极了,他既不是东家又不是掌柜的,只是一个给人做工的小伙计,哪里能做得了主?想了想道:“这样吧,姑娘,我去给你问问我们掌柜的,看他能不能给你们一份活干。”
旺财说了就想进去,明香喊住他道:“小二哥,你给掌柜的说说,我是楚雁回的堂姐,这是我弟弟,掌柜的听了,一定会收我们的。”
“你说你是楚姑娘的堂姐?”旺财讶然。
明香狠狠的点了点头道:“不敢欺瞒小二哥,不然我哪里能知道堂妹她在你们香飘楼里呢?”
“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问问掌柜的。”旺财并没有告诉他们楚雁回就在这里,转身去给掌柜的说了这事。
“既然是楚姑娘的堂姐堂弟,我这便去看看吧。如今楚姑娘就是我们香飘楼的财神爷,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要是看着合适,就请了他们吧。”这种小事,冯掌柜是拿得了主的,再说酒楼现在生意好到爆,他本就有请伙计的打算。只是他心里疑惑的是,她堂姐怎么没有托楚姑娘来说呢?
昨儿楚雁回家发生的事,冯掌柜等人并不知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疑问。
“那你老便去吧。”旺财说着倒是去了后厨,见楚雁回正在打饭,忙神神秘秘的迎了上去,却又慑于贺连决的威仪,不敢靠近她三步内,“楚姑娘,外面有一男一女说是你的堂姐弟,男的大约十二三岁,女的应该有十五六岁,他们要来咱们香飘楼应工呢。”
楚雁回闻言和贺连决相视一眼。
不待楚雁回表态,贺连决当即冷声道:“旺财你去告诉冯掌柜,本公子不想在香飘楼看见他们。”
“景公子,他们姐弟很可怜……”
旺财想为二人说情,贺连决当即打断他的话道:“这世上比他们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就一定要收下他们吗?咱们是做酒楼,可不是做善事的。再说这新河镇的酒楼没有十家也有八家,他们怎么不去找别处?分明就是知道小回和上官誉合作的事,想凭借她的关系进来呢。她娘那样对待本公子的岳母,本公子放他们一条生路已属大度,怎还容他们在眼前蹦跶?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昨儿楚雁回突然被带走,旺财他们都是知道的,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贺连决这样一说,心知定是和这个堂姐家有关系的,旺财也不再做什么好人了,转身就要往外走。
“旺财,我去吧。”上官誉优雅的掸了掸袍摆上根本不存在的灰,闲闲的道:“没得让人以为我们香飘楼是难民收留所呢!”
话落,身形晃动,人便出了后厨。
大堂门口,冯掌柜已然和明香姐弟二人说定。虽然他凭直觉知道明朗是吃不了这份苦的,还是看在楚雁回的面子上,让明朗做伙计,明香后厨洗碗。
姐弟二人感恩戴德的都对冯掌柜道了谢,正准备跟着冯掌柜进去,一道白影在他们三步外停下,淡漠的道:“冯掌柜,咱们酒楼现在不收人。”
“呃?”冯掌柜讶异不已,他家三公子什么时候管这种事了?“三公子,这二位是楚姑娘的堂姐弟,因为被她奶给赶了出来,身无分文,可怜得紧,不如……”
“冯叔,他们是被赶出来的,但是不是被她奶,而是他们做了恶毒的事,连同她奶和他们一家五口都被村长给赶了出来,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咱们酒楼怎么能收呢?”上官誉满脸的嫌恶,视线不经意的扫到外面,正好就看见李氏顶着一张猪头脸往这边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指着李氏道:“冯叔,看见没,那便是昨儿被朱县令下令打了板子的恶妇。”
冯掌柜放眼看去,李氏一张脸简直惨不忍睹,远远看着就像是一颗涂了亮釉的球。被村长赶走,还被打得惨不忍睹,敢情昨儿靖王世子匆匆前来把楚雁回接走,是发生了天大的事啊!
这样想着,冯掌柜的同情心便淡了下去。
明香听到上官誉说出这样的话,一颗心沉入谷底,心知今儿这事怕是成不了了。于是也顾不得有许多食客往这边看,当即朝上官誉跪了下去,“上官公子,我娘是我娘,我们可没有坏心啊,求求你大发慈悲,赏我们姐弟一份工做吧。”
上官誉无动于衷,冷漠的道:“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那样的娘,养出的孩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好了,你们走吧,别扰了我们香飘楼的客人用膳。”
“上官公子,求求你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吧。”
明香见上官誉转身要走,起身就朝他扑去。而上官誉的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明香就要挨到他衣袍的时候,突然朝前垮了一大步。
“啊——嘣!”
明香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上,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疼得她眼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莫说是她,便是大堂用餐的人听见那重重的撞在地上的声音,莫不是侧头观望,待看见地上的明香,觉得蛋都紧了一下。艾玛,人说上官家的三公子无心无情,果真如此!那么娇弱的姑娘,可莫摔坏了。
上官誉转身,眼里是无法遏制的厌恶,“这位姑娘,人贵有自知之明,本公子何时欠过你们活路了?本公子自认为刚刚的话说得很是清楚,你若是再纠缠不休,休怪本公子报官处理!”
话落,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明香艰难的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痕,若是忽略掉她鼻下两条像是红色蚯蚓一样的鼻血,看着当真是楚楚可怜。她凝着上官誉离去的背影,眼神幽怨得就像是被他甩掉的女人。
“姐,你没事吧?”明朗上前去将明香扶了起来。
经过昨儿的事,是知道上官誉的厉害的,心里虽是恨不得杀了他,但是他不傻,知道跟他们这种人斗,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哼,总有一天,他明朗定是要给这些落井下石、瞧不起他们的人好看!
“咱们走吧。”明香以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鼻血,反倒弄得半张脸都是,转身之际,正好看见楚雁回和贺连决端了饭菜准备上楼去。眼底迅速闪过一道怨毒的光芒,转而顾不得身上的骨头散架似的,往楚雁回跑去,“堂妹,景公子,求求你们给上官公子说说情,收留我们在香飘楼做工吧,我们一定不会偷懒的。”
贺连决将手上的托盘单手端着,一手将楚雁回给巧妙的带到了身后,正准备动手收拾收拾明香,这会上官誉也跟着端了一只摆了烧白粉蒸肉的托盘出来,不悦的挡在了楚雁回的身前,“冯叔,他们怎么还在这里呢?弄得本公子昨夜吃的饭都快吐出来了。”
冯叔汗哒哒滴,他们三公子今儿的嘴巴太恶毒了,人家再怎么着也是一个姑娘家啊。不过三公子都这样说了,他还能怎么着?赶紧儿的点了两个伙计。
赶在明香扑向上官誉之前,两名伙计架起她就往外走。
“楚雁回,是你对不对?是你让上官公子不给我们做工,想要断了我们家的活路对不对?”明香不甘的等着楚雁回,歇斯底里的吼着,“我们一家五口已经被你家赶出来了,你怎么还能这么狠心的断我们的活路?我们只想凭借双手吃饭而已啊!”吼完似乎不作数,看向贺连决,“景公子,楚雁回这样恶毒的女人,你怎么看得上?”
大堂里,认识楚雁回的毕竟在少数,听了明香的话,看楚雁回的眼神莫不是夹杂着鄙夷。
“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怎么心眼这么小呢?”
“还是堂姐妹呢,都将人一家子给赶出来了,怎么连做工的机会都不给人家呢?”
“……”
一时间,大堂里的人窃窃私语,说出的话莫不是指责楚雁回的。
贺连决目光凌厉,恨不能将明香给撕碎了。他贺连决的女人,岂能容别人这样污蔑?别说她没做,就算做了又怎样?他偏还就喜欢楚雁回这样“恶毒”的女人了!
楚雁回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淡淡的叫住那两名伙计,“等等!”
伙计自然知道楚雁回的身份,听到她的喊声,赶忙停下脚步,架着明香看向楚雁回。
楚雁回将手中的托盘交给贺连决,慢慢的走向他们,“明香,原本我根本就不在意你言语上的攻击,也不屑于与你计较,但是现在我与香飘楼是穿着一条裤子,你这样诋毁我,无异于是抹黑了香飘楼。”
说着,淡淡的扫了一眼大堂那些碎嘴子的食客,才凌然的转向明香,“首先你要搞清楚,我姓楚你姓明,我们俩八竿子都打不着,请不要在外面说你和我是堂姐妹关系;其次,你们一家是因为做了缺德事被村长赶走的,而非是被我家赶走,你这样颠倒黑白到底是何用意?再则,今儿的事,我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上官大哥大约也是看不惯你们一家子做出那般缺德的事,才不想收你,跟我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最后嘛……”
楚雁回顿住话头,转向贺连决,好整以暇的问道:“景大哥,你觉得我恶毒吗?你如果看不上我,呆会儿回去就告诉我娘,把我们的婚事取消了吧。”
这丫头,敢再随便提取消婚事的事试试?!嗯,他一点也不在意婚前就把她给办了!贺连决未语人先冷,随手一扔,手中两只托盘便平平稳稳的落在了柜台上,即便托盘里摆满了食物甚至还有汤水,却是半点也不曾洒出来。
接着,都没看见他怎么动的,贺连决的人已经到了楚雁回的跟前,轻轻将她一带,她便靠在了他的怀里。
众人无不是傻眼,刚刚上官公子身轻如飘的样子已经让他们感到骇然,没想到还有一个比他更吓人的!
刚刚说楚雁回坏话的人,莫不是低下头不敢再抬起来,生怕眼前浑身冷凝的男子秋后算账。便是一脸愤怒的明香和明朗姐弟二人都怔愕的吞了口口水。
他们知道贺连决是会功夫的,却没想到到了这样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地步,好、好惊悚。
贺连决将嘴唇凑到楚雁回的耳前,声音虽不大,却是足以大堂里的人都能听见,“丫头,取消婚事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你是我这辈子唯一认定的女人,别想逃离我,否则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给追回来,知道了吗?”忽而又压低声音,以只有楚雁回可闻的音量道:“否则我不在意先将你变成我的女人。”
这男人!
楚雁回俏脸一红,看着他晕着火气的眼神,乖顺的点了点头,她心里清楚的意识到,今后再也不能惹他了。可是这丫为何生气起来更帅了呢?莫非她有受虐的倾向?
贺连决满意极了,这才转向明香道:“明姑娘,别说小回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便是,又能怎么样呢?她想骂人,我陪着;她想打人,我护着;她想杀人,我兜着!”视线收回,缓缓的与楚雁回对上,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她恶毒,她都是我的女人,容不得别人来置喙!”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楚雁回软在贺连决的怀里,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掉了,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惯着她?她会被惯坏的!
上官誉苦涩一笑,有阿决在,哪里还用得着他护她?是以端着托盘上楼去了。
明香怔怔的看着贺连决,他此时的样子明明冷得吓死人,她却觉得霸气极了,就像是睥睨众生、高高在上的君王!心里,被他此时的样子填得满满的。
这样的男人,只怕没有一个女子不动心的,可是,他却不属于她,不属于她……他要是她的该多好,他怀中那女子要是换成她该多好?
她也喜欢他啊,第一眼看见时就喜欢上了,嗯,或许她比楚雁回还要喜欢他,可是他怎么就看不到她喜欢他的心呢?不,楚雁回有哪里好了,哪里有她好了?怎么能得他这般看重,这般惯着?
她一定要把他夺过来,一定要夺过来!
此时,明香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还升起一股势在必得的决心。
贺连决哪里知道明香这会儿是这样的心思?他旁若无人的在楚雁回的唇上啄了一口,转向明香时,却又换上了另一副冰冷的面孔,“明姑娘,今儿我就放过你们,若是再让我听到一句不利于她的坏话,我不在意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明香缩了缩脖子,感到舌根都在疼。她看得出贺连决是那种说到便能做到的人,可是她爹娘都是没用的庄稼人,一个都靠不住,所以她的人生只能靠自己去争取、去把握,若是她自己都放弃了自己,又有谁能帮她呢?
“景公子息怒,我再也不敢了。”压下心中的悲愤和嫉妒,明香放低姿态,柔柔的道。
贺连决半点也没受她影响,冷冷的道:“丢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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