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尊者松开手,微低下头细细打量我一番,我咧嘴装笑眼睛朝他眨了几下,他挺直腰语气难得有波动道:“拾荒,你慌了,这是怎了?”
“嘿嘿嘿,不曾,尊者你多虑了。”我后退干笑几声,用余光看石亭里的人,却看到青柚独自一人在亭内负手看着我们,似乎已有一段时间。
降龙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清风拂面,一股清淡的绿豆糕的味道从降龙身上传来。我双眼发亮的凑到他跟前,借势用身子挡住他的视线,舔着嘴唇道:“尊者,好香的味道。”
降龙也不在意,随手将身上的糕点递给我,“伏虎给的,你吃吧。”
不等我做出反应就塞到我怀里,一本正经的盯着我眼睛,不许我闪躲,片刻后,他询问道:“你和太子有过节?”
我无辜的眨眼,用力挤出笑容,诚恳道:“不曾不敢,尊者莫要冤枉拾荒。”
降龙也不勉强,原垂在身子两侧的手挽着佛珠朝远处的青柚点头,青柚笑得和往日一般如同一股清风,我却厌恶的皱眉低下头。
大致是我的反应令降龙有些不解,他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怎了?”
“拾荒有事需处理,就不打扰尊者了,告辞。”不愿在此多作逗留,胡编借口如同逃一般离开。
匆忙离开的我,却未曾注意到降龙看我的背影,如同在看某个故人一般。
昨日青空一咋,往事归零不可追。清风拂过杨柳枝,却度不了玉门关。
月稍过半,浮尘天里静悄悄的。往日里,清音早就闹腾不已。我从梦中清醒,浑身冷汗直冒,微微发抖的身子让我万般无奈。
我做了个梦,梦里有十里桃花,有满天的繁星,还有伏笹。伏笹含笑俯下身子,伸手掐着坐在草坪上我的脸。
他丝毫不控制力道,我忍着疼看他那满眼的笑意,他轻轻启唇,“胧芷,你可知我舍不得什么?”
还没等我回答,他便松开手缓缓起身,倨傲带着笑得模样格外让我不喜,我眉毛未皱他却蹙眉眯眼道:“我啊,舍不得所有人,却舍得你,唯独你。”
梦中自己脸色骤然惨白,却故作镇定的模样也格外让人讨厌,“为何?”
我听到了自己声音在微颤。
他眼里的笑意溢出了眼角,点缀着繁星,在明月的衬托下如百花绽放般夺目,“为何?因为我觉得你很恶心。”
如今梦醒了,我按着发疼不已的胸口,脸色惨白的喃喃自语:“幸而是一场梦而已。”
扭头看着窗外的明月,视线刚触及到窗外,便看到伏笹如同梦中一般含着让我胆颤不已的笑。他脸色惨白如雪,整个人像透明一般。
我狼狈的收回视线,手下意识的揉着被角。
是梦。
是梦吗?
不是梦。
不是梦吗?
我又抬头看向窗外,他却不知所踪了。
是梦非梦?
我也不得而知。
挣扎片刻,脑袋突然刺痛不已。我抱着头用力抵着床被,眼泪止不住的砸了下来。
“上仙,您是在哭吗?”窗边传来稀稀疏疏的风声,我愣了一下,这声音怎没听过?我连忙抬头从窗外望去,一棵树叶及其茂盛的榕树正随着风儿摇摆不止。
啊,原是我从凡间带上来的小树精问我呢。这些日子事情杂乱,将她交给重芜等人照料,若不是她今晚问我,我才意识到我竟将她忘得个干净了呢,能长得这般茂盛着实不易。
我趴在窗口上,小树精因伤势颇重,且戾气过重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没办法化为人形。将她放于浮尘树旁,一是为了压抑住她体内的戾气以及伤势,二是她于我似乎挺有眼缘的,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我呼了口气,一手撑着腮帮子,目光幽幽的落在迎风摇摆的树枝上,“小树精,你唤什么名呢?”
小树精摇晃着树枝,任由风儿卷着她细嫩的枝干莎莎作响,她的嗓音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感,“我唤述执,陈述的述,执固的执。”
我笑了笑,述执,这名字颇有深意呢。
“上仙,你方才是哭了吗?”述执提及之前的问题,语气有些茫然。
我将视线挪开,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如雪,仿佛无所污秽恶劣的事情都会被这月色所洗涤干净一般。
“述执,你说这世上何物最为重要?”我话非所问,视线定在述执身后的人影上,我不由笑得有些苦涩。
我话刚落,那道人影轻微晃动几下,随即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心中刺痛,缓缓垂下眼帘,一股失望在心里泛滥开。
述执抖了抖树干,“上仙,对于述执而言,这世上最为重要的是自由自在的活着。”
我疑惑不解,反问道:“自由自在的活着?”
“嗯,活着,身为修为不足的小妖,自由自在的活着便是最大的心愿。”述执的语气分外的低沉和悲伤,大致是回想起某些难过的事情了。
我笑了笑,目光定格在她身上,仿佛看到了某个人的身影,声音轻淡道:“嗯,那你便努力自由自在的活着。”
听到我的话后,我感觉述执看了我许久,突然询问道:“上仙,你会护着我吗?”
述执的话让我愣住了,护?心中闷闷的,我张了张嘴,将视线挪开道:“护与不护,有何意义呢。”
“上仙有所不知,凡间中有拐卖稚子与妇女的事情,在妖界也有呢。”
述执的话让我呆住了,拐卖人口?可妖界拐卖人口并无人间那便是为了钱财,图的是什么?
述执沉重的叹气,树枝摇晃不已,言道:“人心叵测,性本善这话千百年来早已扭曲了。”
我不知如何安慰这小树妖,讪讪笑道:“因果轮回,终究会迎来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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