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枝垂下帘子,让车夫赶路。
驶出一段距离,商枝挑起帘子,望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府,不由得问道:“慎之,你觉得兰姑娘如何?”
薛慎之略微皱眉,“不知道。”
“看不穿她?”商枝问。
“没注意看。”薛慎之半掀着眼皮子睨向商枝,“你问她……可疑?”
商枝托着腮,望着外面的街景,悠悠说道:“我只是想知道,她能不能夺下我大哥。”
薛慎之低声道:“你该问苏易。”
“哦。那你觉得我大哥和她有戏吗?”商枝算一算,苏易比薛慎之还要大一岁,也该成亲了。
他心中有兰心,并未将兰心给忘了,若是不和兰心成亲,娶其他的姑娘,只怕还要几年才会成亲。即便成亲了,对他的妻子也只有夫妻的情分,没有男女之情,对他的妻子也不太公平,除非他的妻子同样不爱他,这种日子想一想,便觉得可怕。
“不知。”
商枝白他一眼,“兰心如果是真心想与大哥和好,他们会在一起的。”
薛慎之垂着眸,没有附应商枝的话。
商枝也不再提兰心与苏易,她靠在薛慎之怀中,让他给捏一捏脖颈。
薛慎之力道适中,不轻不重的捏揉。
商枝抱着薛慎之的腰,她觉得这辈子,她是幸运的,没有与爱人爱憎会,相别离。一路扶持走来,愿意为双方改变,慢慢的磨合,没有轰轰烈烈,细水长流。
两个人去探望秦景骁,秦景骁已经苏醒过来,他看到商枝,伸出手,摸了摸商枝的脑袋。
“辛苦你了,枝枝。”
秦景骁以为他必死无疑,却未曾料想,他活过来了。
这一切的功劳,都是商枝。
他心存感激。
魏宁姿同样很感激商枝,若不是商枝,她只怕要与秦景骁阴阳相隔。
“二舅舅,我们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商枝抓着秦景骁的手,给他号脉。
秦景骁恢复的很好,只是失血过多,身体太虚,要温补。
商枝开了药膳,将药膳的做法写出来,然后交给魏宁姿,告诉她如何掌握火候,药材依次下锅的顺序。
魏宁姿全都记下来,担心自己忘记,连忙提笔备注。
商枝看着魏宁姿神情认真,逐字写上去,朝秦景骁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二舅舅,您出事的时候,二舅母最是伤心难过。魏家的事情,与她无关,您可别犯糊涂。”
魏家的事情,在他苏醒过来的时候,魏宁姿已经向他坦白,秦景骁心中释然,只要她没有参与,他不会与魏宁姿计较。
“我心里有数。”秦景骁看向魏宁姿的目光,透着一丝温情,“如今解官在家中,不用南征北战。三年孝期一到,还不知秦家会是怎样的情景。我想带着你二舅母离开京城,回祖籍。这秦家的门楣与尊荣,交给铭儿与麟儿。”
商枝懂秦景骁的意思,他是想要遵从秦老夫人的意思,急流勇退,借着守孝退下来,不再担任兵马大将军。
秦铭与秦麟若想要达到他们的高度,还有五年、十年、甚至磨砺更久,而秦家也借此休养生息,不必成为新帝忌惮,想要拔出的眼中钉。
“二舅舅能放下,最好不好。”商枝经历太多,家族荣耀与权势,不如全家都安然无恙,开心的活着。
“你大舅舅也是这样想的。”
商枝想起兰心的话,“若是大舅二舅都有这个想法,待您伤好之后,尽快离开京城吧。”
秦景骁顿时嗅到一丝不同寻常,“枝枝,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商枝并未隐瞒,将她得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秦景骁与秦景凌。
秦景凌脸色阴沉,似乎没有想到秦家忠心赤胆,最后上缴兵权,求平安,最后仍是难逃被元晋帝想要斩除他们的命运。
只是这个理由,实在是荒诞!
秦家若不南征北伐,杀敌无数,他焉能安然无虞的坐在帝位上?
到最后,他们杀敌却成了原罪!
只因杀戮太重,妨碍他的寿元!
太过可笑!
“宫宴那一日,我们离京。”秦景凌做下决定。
商枝点头,宫宴秦家的人是参加不了的,还在孝期。这一日离开,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元晋帝的心思,只怕也在宫宴上,不会对秦家太过关注。
以防万一,商枝提醒秦景凌,“舅舅,分批离开。若是一下子空了,会让人生疑。”
秦景凌颔首。
几个人商议一番,制定好离开的计划,商枝与薛慎之用完晚饭离开。
走出秦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两个人回到府中,商枝看到站在门口徘徊的文曲颜,连忙从马车上下来。
薛慎之早有防备,先她一步下来,抱着她放在地上。
“三嫂。”商枝唤一声,走向文曲颜,“你这么晚过来,是三哥出事了吗?”
靠近了,商枝才发现文曲颜眼眶通红,眼底布满悲伤。
商枝心里咯噔一下,紧张道:“三哥真的出事了?”说着,就要拉着文曲颜上马车。
文曲颜拉住商枝的手,她摇了摇头,眼泪被甩落,她咬着下唇,就是没有开口说话,担心自己一开口,就会失声哭出来,强自压抑着。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苏景年突然不要她,给她一封放妻书。
这些日子,他们相处的很好,她清楚的感受到苏景年对她的态度和缓许多。
前两日见过苏易之后,她渐渐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喜欢他,只是小时候苏易像一个温暖的大哥哥,对她好,护着她,不像苏景年那般,经常欺负她。再加上祖母在耳边灌输着,让她在这几个表哥中,挑选一个喜欢的,让他们喜欢上她,然后嫁给他们。而苏易符合她对未来伴侣一切的憧憬,她误以为自己是喜欢苏易的。
直到她嫁给苏景年之后,不再懵懂的不知男女之情,再见苏易她才清楚的知道,她发现自己对苏易没有心动的感觉。这些年对他的感情,只是因为他是表哥中,对她态度最好,最和善的人,才会下意识的亲近他,靠近他,将这一种依赖,当做了男女之间的喜欢。
苏景年给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几日不见,会牵肠挂肚,很想念他。每日梳妆打扮,她会下意识的循着他的喜好装扮自己,想要他的目光多注视她一点,但是他的目光真的凝在她的身上,会生出羞涩之情,心口会砰砰乱跳。
两相对比,她分辨出自己的心意。
可这个时候,苏景年却突然将她推开。
直到现在,文曲颜脑袋里依旧是一片混乱,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是因为苏景年发现到她的小心思,才会不再让她留在他的身边。
但是她感觉到苏景年对她是不同的,她觉得苏景年应该是喜欢她,才会带着她听戏,给她挑选珠花,请她吃甜点……
可想到何氏尖锐带着嘲讽的话,文曲颜憋住的眼泪,扑籁籁往下落。
何氏说苏景年喜欢的是何云曦,因为何云曦与何氏母子关系闹崩,如果是喜欢她的话,就不会由着何氏磋磨她。
就连苏景年身边伺候的人,也都是何云曦的名字。
一个云暮,一个迟曦。
她只是何云曦的替身而已。
商枝看着文曲颜哭得很伤心,不像是苏景年出事,反倒是她出事了。
掏出帕子擦拭文曲颜脸颊上的泪水,“三嫂,发生什么事了?我们进屋说话。”
文曲颜任由商枝拉着她进屋,在京城里,除了商枝,她不认识任何人,无处可去。
她将袖中的放妻书拿出来,递给商枝,“枝枝,我不是你的三嫂了。苏哥哥他将我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如今,文曲颜才发现,苏景年不要她,她竟是没有归路。
清河镇她是再也回不去,而她离开苏家与文家,一无是处,赖以生存的技能都没有。
商枝惊讶地盯着放妻书,心中很震惊。
苏景年是爱文曲颜的,而文曲苑这副模样,显然也是对苏景年动心。
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苏景年为何要放了文曲颜。
“三嫂,你实话实说,心里喜欢三哥吗?”商枝想了想,换一个说法,“你心里有什么想法?”
文曲颜摇了摇头,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她之前做好准备,会有不好的消息,却未曾料到会是一封放妻书,给她当头一棒。
“他说若不是何氏,我并不愿意嫁给他。让我从今往后,有自己的主见,不要再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文曲颜苦笑一声,只怪自己太软弱。
商枝从苏景年说的这句话中,得出苏景年写下这封放妻书,的确是为文曲颜在做打算的。
“你想和离吗?”商枝问。
文曲颜绞拧着手指,缄默不语。
那就是不想了。
商枝眼波流转,她拿着锦帕递给文曲颜,“三哥不是说了吗?叫你不要再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你心中如何想的,便如何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