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1/2)

也顾不上纠结坛子里到底放着什么, 是不是道人褪下来的尸骨,灵璧他们几人每人都去找了一个坛子,打算藏在了后头。

一片漆黑之中, 寒松的慧眼再次派上用场,在灵璧站错地方的时候拉了她一把。虞山道士甚至来不及将自己的法器收回,拉着死沉死沉的卢致远藏了起来。

几人竖起耳朵, 听着从头顶上方传来的动静。

扯了扯寒松的僧袍, 灵璧小声说道:“和尚你盯住了。”

就算暂时不能施术法,灵璧也要上去扎他一剑。

轻轻的一声, 不管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它现在落在了地上。

为何用它来形容呢, 因为根本用不着和尚的慧眼来确定来人的方位, 一双绿色的闪烁着亮光的眼睛飘在半空之中, 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几个的位置。

从这眼睛来看, 来的应当不是个人吧?

尚未来的及作出反应,只听耳边呼啸而过一股风, 似有什么东西与灵璧擦肩而过。伸过尖利的爪子掐着她的脖子,用力一拉,想要将她从坛子后头拖拽而出。

那双绿色的眼睛距离她的面门只剩了短短几寸的距离,灵璧还未受过这种委屈,柿子捡软的捏啊这是?旁边和尚的个头可比她大多了, 第一眼也该看见他吧?

身上使不出术法是一回事, 但不能让这绿眼怪看不起, 双臂向下探向腰际, 灵璧将宝剑拿在了手里。手腕翻了剑花,剑尖瞬间就改了方向,朝上折了来,直直的扎进了绿眼怪掐着自己的手掌心里。

滴滴答答

腿上有黏腻的液体低落,出乎意料没有活物的温热,灵璧心神一动眉头紧锁。手握剑柄迅速向上,剑尖彻底扎透了不管是个什么东西的手掌。

只听它惨叫一声,大力的挣扎了起来,想要从灵璧这里逃开。可惜灵璧身后的寒松没有给它机会,纵身一扑压了上来。

即使没有法力傍身,寒松靠这一身铜皮铁骨都是一个好手。先是锁住了它的喉咙,掌心没有感觉到一丝温度,甚至还有丝丝的凉意。

“虞山道士,掌灯!”

灵璧只能听到打斗的声音,瞧见一双绿色的眼睛悬浮在黑暗之中左右翻滚,手中握着两把剑却半点忙都帮不上。

倏地一下几道火光从虞山道士的手中窜了出来,照亮了整间密室,灵璧才发现自己正对着石墙。羞愧的转过身来,准备加入和尚与怪物的斗法之中,却发现寒松已经将人制服了。

卢致远拍了拍手:“真不愧是护寺的武僧,小师傅果然有几分手段。”

寒松不知在何时占了上风,字面意义上的占了上风,因为他正现在用脚踩着那东西的后背。

身上沾染了暗红色的血迹,虽然有所不同,但灵璧还是不自觉的就想到了百子尊者,泛起了恶心。

脖颈上传来阵阵的痛意,被这怪物狠狠的掐了一把,灵璧身为一个非常在意自己形象的女修,现在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了。

手持双剑稳步上前,寒松天生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叫人看了发怵。可在此刻这位仰面躺着的人形怪物眼中,走来的女修表情比和尚还要让人害怕。

“呸!”

被寒松踩在脚下的这位,可以称之为人却又与人有极大不同的东西,还是个硬骨头。侧过脑袋往地上啐了一口,绿色的双眼在跟着围过来的虞山和卢致远身上逡巡着,张口骂道。

“尔等当真是丧心病狂!”

这话说的灵璧就不乐意啊,虽然修真界不讲究什么女修男修的个体差异,一切以法力与境界为准,女修也照样能打爆你。可上来就掐着她的脖子,还要说她丧心病狂,你这怪物还讲不讲理?

杀人的青虹剑从灵璧手中脱落,铛的一声,擦着这人的脸颊没入了石板之中。

被剑光晃了眼,脸颊似乎能够感觉到剑身传来的丝丝寒意,这人双唇紧闭不说话了。

灵璧作为四人中观察力比较强的,此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顾着报这一掐之仇,根本没发现什么不妥。

倒是虞山上前拦住了她,还将和尚拽了开来,蹲下身子试图去扶地上的人。朝下一看,只见他身量与寒松相似,甚至还要在高一些,皮肤要比寻常人薄,体温也更低,一双绿色的眸子与人大相径庭,更像是别的种族。

“多半是个妖孽,待贫道将它收服!”

虞山拿起刚刚做好的百家剑,朝着此人的额头拍了上去。

额头上出现了一片红痕,这人抬头朝着虞山道士:“呸!”

小暴脾气忍不得了,虞山没有仔细思考为什么百家剑对此人无用,反而从地上捡起了另一件法宝,要继续攻击眼前的这个他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正要砸下去的时候,一双胖乎乎的手从后头将他懒腰抱住。

“不要打!我认得他!”

卢致远的话灵璧和虞山都冷静了下来,将手中的法宝收好,等着书生说下面的话。

“刚才我就瞧着眼熟,他就是我旁边的那个夜叉!”

松开虞山,卢致远伸手指向头顶。

“泥塑成精了?”

虞山手中的百家剑面对妖孽铮铮作响,救卢致远的时候,因着旁边的夜叉太过丑陋,他留了些印象。

“讲了三天仁义礼智信的胖子?”

寒松觉得脚下一浮,此人从他的桎梏中脱离,嗖的一下蹿到了卢致远的身边,盯着书生一个劲儿的瞧。

“正是。”

卢致远拱手拜礼。

“多有得罪,我还以为你们是将我封进泥塑里的罪魁祸首。”

夜叉转身向灵璧鞠了一躬,面上也满是歉意:“方才逃脱,有些急躁,仙子勿要怪罪。”

几人目光上下一扫,夜叉身上还带着些白色灰色的痕迹,恰好像是刚刚从泥塑里逃脱一般。

认出卢致远后,夜叉也放下了警戒,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别笑话谁。

“幸亏你们跑得快,金杯秘境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同百年前大不一样了!”

言语间他似乎知晓一些金杯秘境事,众人也不打断,叫夜叉继续往下说。

“百年前我来过一趟,彼时有个小道士手持金杯接引。给了我一身衣裳,只要我在那台子上一站,当个十余日的肉佛,叫信徒们拜一拜,就能功德加身。”

说着夜叉往地上一坐,朝灵璧伸出自己血淋淋的手:“道友下手太重了,可有伤药?”

灵璧摇头。

“没有就算了。”

表情略带失落,夜叉继续说道:“走的时候,他们在我的位置做了个泥塑。回去了我就天天惦记着,这等好事一定要再来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十年前秘境开放,我再度进来的时候,结印的小道士不见了。身上不知怎么,法力全无,有个糟老头子在我身上刷了一层什么黏腻的液体后,把我封进了泥塑里。”

打了个冷颤,想来绝非是什么好的回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们,自打儒生开始在观里给凡人们授课,我就心烦的不行,懵懵懂懂的清醒了过来。”

“不过你们黑漆漆的在神殿底下干啥呢?”

夜叉露出不解的神色,问道。

寒松用慧眼扫视了夜叉好几遍,身上无有半分邪气环绕,扎好的马步收了起来。

“此地蹊跷,我们在躲。”

卢致远觉得自己和夜叉有缘,掀开青衫与他坐到了一处,像是唠起家常一般。

“你呢?”

“我是来寻那糟老头子算账的!”

夜叉语气愤愤,一拳砸在了石砖之上泄愤,可惜手掌处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一拳过后嘶嘶的喊着疼。

灵璧略带歉意,下手的确是重了些。

夜叉环视一圈,见密室里也藏不下其他的人了,起身站了起来,朝着木梯的方向走去。

“既然他不在这里,我就去上头等着他。”

卢致远还想在问些什么,被虞山道士拉了下来,夜叉忍着双手的疼痛,扒着木梯爬了上去,不一会儿密室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几位的法术可是恢复了?”

虞山的神色似乎不大对,在石砖地上踱了几步,紧张兮兮的问道。

双手掐诀,连个火星都没有,灵璧耸耸肩:“尚未。”

手上拿了一个罗盘,虞山道士在密室里转了起来,走到一直没有打开的坛子前停了下来。

“赌一把吧……”

他抬起脚朝着坛子踹了上去,先是咣的一声,坛子倒下在石砖地上滚了几圈,撞到了密室的石墙啪的一声碎裂了。

灵璧别过头不愿去看,担心从里头掉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毕竟寒松看到道人的徒弟百子尊者将替下来的尸骨装进了坛子里,坛子又不多不少只有八个,让人不得不这般怀疑。

然而坛子碎裂之后,除了满地的碎瓷片,空空如也。别说尸骨了,连根头发都没有。

“怪哉。”

卢致远见状走到其他坛子前,掀开盖子往里一看,里头一样是空的。

“是不是小师傅看错了?”

不待寒松回答,虞山道士踢开拦路的碎瓷片:“和尚看的没错,坛子中的确是曾经存放替生的尸骨的。”

“那怎么现在空了?”

卢致远不懂他的意思。

眼神顺着木梯向上方望去,虞山喉结滑动吞咽了下口水:“方才的夜叉,让我有了一个推测……”

金杯秘境不知被那道人施了什么术法,平时无法进入,但他也无法彻底封住。故而干脆盖了这间庙,叫小徒弟做接引,让每个偶然进入的修士做上几日肉佛。

到了时间再送出去,得了好处,修士们也不会顾得上破坏他九世重阳的轮回。

可光记着防备进来的修士,不料在最后的日子里竟然让小徒弟给坏了好事。从缸中爬出后,九世轮回之法已经不能用了。而道人仍旧求仙心切,便打起了别的主意。

“上头那些神像,有新有旧。我在神殿里藏了几天,旧的泥塑建造时间杂乱不一没有规律。”

有的神像已经仅剩人形,还有的只是开始脱落外层的颜色而已。”

“然,有一部分新筑的泥塑色彩鲜艳,时间应当集中建造于近几十年来。”

虞山道士越说越心慌:“再一看方才的夜叉,贫道以为……这个玄门败类眼下在做人茧。”

鲤跃龙门而登仙,蛇蛟生角而化龙,虫子破茧而成蝶。

人茧也是如此,是脱胎换骨的魔道秘法。那玄门的败类被徒弟一搅,即没有轮回九世白日登仙,还失掉了自己多年修行的真身。

若不做点什么,恐怕待到那具凡人肉身彻底腐坏之时,就是他走向灭亡之日。然人茧一法太过残忍,用百人之死成就一人之生,比之九世重阳轮回呢还要灭绝天理。

夜叉从泥塑中脱逃并非意味着道人不行了,而是他的茧到时候了。

虫儿破茧之后,朝生夕灭,仅有一日用来繁衍。而人茧破了,出来的人也一样是朝生夕灭,仅有一日用来寻仇。找到了,就和那人一起去地狱门前。寻不到,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借了他们的神魂机缘,破茧成仙。

将自己的猜想与他们说完,虞山道士径直走到了木梯前,双手握了上去,脚踩着向上一蹬:“几位且在这里等着,待我上去查看。”

蹭蹭向上爬了几节,虞山扭过头:“若是我没回来……麻烦几位与我师门……算了,要是我没回来那败类估计就成功了,你们也活不成。”

撇了撇嘴,虞山头也不回的向上爬去,留下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我们要不要也上去?”

卢致远将虞山道士的话思索再三,询问寒松和灵璧。两人毫不犹豫的朝着木梯走去,用行动给了卢致远这位儒修答案。

木梯本就有腐朽的趋势,几人一起爬的时候仿佛下一息就会散架一般,当卢致远上来的一刻,这种感觉更是尤为强烈。

灵璧双手紧紧抓着木梯,平日里出门习惯御剑和施术,这偶尔身体力行一下子,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双腿不知是因为疲倦还是害怕,边爬边打颤,瞧见头顶传来亮光,以及一只伸来的手。

虞山道士将灵璧从底下拉了上来,还不忘撂一句狠话:“咱们的帐等等再算。”

说话间的工夫,寒松和卢致远也上来了。别看卢致远身形圆润,但动作却流畅的很,双手撑着石砖的边缘用力,整个人就从木梯上脱身上了来。

最后上来的卢致远吭哧吭哧的,撅着腚,双手拖拽着遮挡密室的石板,试图将它搬回原来的位置。

真不知道那和尚是吃什么长大的,哪里来的力气。先前卢致远见他稍一用力,就把这块石砖扳开了。如今轮到自己,可真是沉啊……

而且这几人是怎么回事?也不说帮帮自己……

卢致远拖拽着石板,扭头去看他们,准备抱怨几句。偏偏和尚寒松也好,灵璧和虞山也罢,他们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齐齐的向着上方的供奉台上望去。

琢磨着一堆泥像有什么可看的,然而当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当即就撒了抓着石板的手。石板砸在了脚面上,卢致远喊了声:“子唉!”

圣人有没有听到不知,反正上头的人是听到了。

殿上超过半数的塑像此刻已经碎裂开来,碎开的那些,里头的人或是伸出手来,或是抬脚在踹,一个个的全都面色凶狠,双眼通红,一副要手刃仇敌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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