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柳雁欢在现代调了这么多年香, 也没有接触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他扶额道:“我可以一试,但不保证。”
得到这样的答案,周萱萱已经很感激了。
她将难题交给了柳雁欢, 自己就扎进了剧组拍戏。
却说秦非然那头,助理郭斌忽然接到三爷的要求,立即就要丽都歌厅的门票。
丽都歌厅是宁城最火爆的娱乐场所之一, 因着有“夜来香”许还仙撑场子。每回许还仙登台演出,丽都的票都一抢而空。
而今日, 恰好是许还仙的场子。
傍晚时分,柳雁欢将最后的试剂记录在案, 刚舒展了一下筋骨,就瞧见了柳雁欢的车子。
从他所坐位置看过去, 老式通用的车灯在窗棱上打出一片光晕,柳雁欢朝着那光晕扬起了一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微笑。
下班约会,这是很久没有过的事。
柳雁欢想起曾经去敬老院做义工时, 听一位老人回忆过往。老人说,他很怀念那个没有手机、没有QQ、没有微信的年代。
因为那个年代,时间过得很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回味。情侣间因为不能无时无刻通信, 所以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在这个瞬间, 柳雁欢突然就理解了老人的话。
他雀跃地小跑到车子旁, 敲了敲窗户:“等很久了?”
“我的心等很久了。”柳雁欢听见秦非然这样说。
心头无可抑制的一通震颤, 柳雁欢觉得自己半边脸颊一定红得厉害。
在这个没有任何辅助道具的年代, 情话就成了司空见惯的利器。
秦非然见他上车, 踩下离合的一瞬间,忽然道:“其实我从前觉得,不必将时间耗在歌厅、舞厅里,可现在我却希望能和你在那些地方多呆一会儿。”
柳雁欢脸红耳热、心跳过速,他笑道:“我也是,只要能与你待在一起,在哪儿,做什么,都是好的。”
车内的柔情蜜意弄得化不开,柳雁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
“给,这是我特地为你调的。”
秦非然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玻璃瓶,心头一阵激荡:“你特意调的?”
“嗯,虽然科隆之水也很适合你,但我看着一些事物,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你。比如白日里,我剥了个橘子,剥着剥着就想起了你,看着马路牙子有人抽烟,看着看着又想起了你。我实在唾弃这样不专心工作的自己,索性就把所有让我想起你的东西都扔到了一瓶香里。”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瓶,我给它取名叫槐墨。”
柳雁欢话音刚落,唇舌就被人堵住了。
秦非然将方向盘一打,车子擦边停下了。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吻起来。
迷迷糊糊中,柳雁欢还在想,嗯,槐墨的香方,还应该加上口腔里清新的薄荷味。
秦非然发现,柳雁欢一旦认准了自己的心意,就会变得格外坦诚和率真。
恰好,他就喜欢柳雁欢坦诚的样子。
二人的吻结束时,柳雁欢看了眼手表,喷笑道:“我们得赶紧了。”
等车子来到歌厅门口,柳雁欢禁不住好奇地左顾右盼。
和普通的餐馆饭店不同,歌厅的门口摆放着无比耀眼的招牌,七彩的灯光闪烁着,男男女女挽着手走进门里。
秦非然到门口时,侍者朝他作了个揖:“三爷,夜姐吩咐了,给您留了上好的座位,两位这边请。”
柳雁欢进了场才发现,所谓的歌厅就是个敞亮的大厅,前面七八排座椅,后头一大片空地。
侍者直接将秦非然和柳雁欢引到了第一排正中,恭敬道:“这是夜姐特地吩咐给您留的座椅。”
这个位置是视觉的正中,可以看到舞台的全貌,前头没有任何的遮挡物,可谓得天独厚。
“三爷这交际圈,大名鼎鼎的宁城第一嗓夜来香,原来也是你的老相识。”柳雁欢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流光溢彩的舞台,状似不经意间提起。
“夜来香是许还仙的艺名,她在丽都登台演唱已经许多年了。如你所见,这儿不是个普通的歌厅,不少应酬也会借这儿的场子办宴会。我少不得要出席,来得次数多了,自然也就认识了。”
说完这话,秦非然才发现柳雁欢一直盯着他看,唇边还呛着一丝笑意。
他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我怎么跟你解释这个。”
柳雁欢心里的小人在开怀大笑,面上却装得一本正经。
及至节目开场,后头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人,柳雁欢只觉得眼前一暗,欢呼声骤起。
只听“唰啦”一声,在一片灯光中,一个短款旗袍,头戴礼帽的女子从天而降,那两条大白腿在白光的映衬下格外瞩目。
“这儿是销金窟,这儿是温柔乡,你若是来过一回,保证流连忘返......”直白露骨的歌词出乎柳雁欢的意料,可女子柔媚的嗓音,却跟沾了蜜似的,一点点地流进听众的心里。
“好!好!”柳雁欢听见身后传来喝彩声。正走神间,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迷迭香水的味道嚣张又霸道,与眼前娇笑着的人极为相配。
“按照惯例,收了我花的客人,要到台上来。”
灯光亮起时,许还仙直勾勾地盯着柳雁欢看。
柳雁欢看着怀中的玫瑰花,起身上台。
许还仙前一秒还笑意吟吟的,下一秒就变了脸,指着柳雁欢啜泣道:“你这人,每回路过我的家门都不上来瞧我一眼,你说,你为什么不来看我?”
夜来香显然是作戏的好手,装委屈扮可怜是一把好手,只可怜了被请上台的嘉宾,往往招架不住成了当晚的笑料,换作是脸皮薄的,恐怕当场就红了脸。
柳雁欢却冷静地从怀中掏出一枚丝帕递给许还仙:“人人都说,‘宁城第一嗓’夜来香的歌喉是一绝,若是哭得嗓子哑了,便毁了歌声的风情。”
“快别哭了,擦擦。”
许还仙原是存了捉弄的心思,此刻看人十足深情地陪她演这幕戏,倒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柳雁欢见她将帕子接过,便继续劝道:“我知道,不去看你是我的不对,可你也没邀请我到你家去呀,我怕若是贸贸然前去,会唐突了佳人,你说呢?”
许还仙哪里碰到过这样的铁齿铜牙,当即不知该如何招架,末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路了,却又觉得眼前的男子无论风度还是谈吐都是一绝,贸贸然生气倒是自己失态了。
有了开场这一出,接下去,许还仙安安分分地唱了几首代表作,没有再作妖。
等到中场休息时,她来到秦非然的身边,目光却停留在柳雁欢脸上:“原来是三爷的朋友,难怪仪表堂堂,能说会道。这套保留节目在台上做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让我忘记该说什么的人。”
舞台之下的许还仙没有台上那般艳光四射,相反她仿佛惯性般板起脸,不笑的时候有些落寞。
她爱喝加冰的洋酒,柳雁欢看着她连灌了自己三杯,终于在第四杯将要入口的时候将她截住了。
“空腹喝酒最伤身,别喝了。”
许还仙转过头,浓重的眼影遮不住疲色:“放心,我酒量好,千杯不倒。”
“这有什么好的?”柳雁欢笑了,“连喝酒都醉不了,想忘的事情忘不掉,多遭罪啊。”
许还仙终于转过头,正色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听说,身为‘宁城第一嗓\'的您,当年是各大唱片公司争抢的对象,百代唱片还曾想高价买断你的经纪约,可你却在最辉煌的时候急流勇退,直到多年后才在丽都重新开唱,能告诉我原因吗?”
许还仙秀眉微蹙:“三爷,你就放任他起我的底。”
秦非然不置可否。
许还仙看了他一阵,见他不出面阻拦,只能哼笑道:“原因,很简单啊,哪个圈子里都有禽兽,看中的不是我的嗓子,而是我的身子。我不愿意,他们就给我来了个无限期封杀,停我的工作,断我的经济来源。这个圈子里,不是人人都能有周萱萱的资本,大多数人只是在夹缝里讨生活,谁又比谁高贵。”
“那在你们眼中,周萱萱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盯着我看,还能提别的女人的男人。”
柳雁欢无所谓地笑笑,直接倾身吻了吻秦非然的脸颊。
蜻蜓点水般的吻,却让许还仙瞪大了眼睛。
她听见柳雁欢说:“不是你魅力不够,而是我就好三爷这一口。”
许还仙的三观被刷新了,尤其看到秦非然毫不避嫌地搂上柳雁欢的腰时,更是在心里确信:这糟糕的世道里,男人骚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许还仙喝了口酒压压惊,话题又回到周萱萱身上。
“周萱萱是个什么样的人?”许还仙转动着酒杯,“这个问题,你还真难倒我了。”
“其实你别看我们曾经是同行,我们这样的身份,也有自知之明,轻易不会与周萱萱深交,所以她在圈子里其实还挺孤独的,没什么朋友。不过人倒是很不错,即便出身高贵,也从不摆架子。”
“混这一行的都知道,你得寻个人设将自己包装起来,不管你是完美女神还是坏女孩,都要有个呈现在人前的形象。你们也知道,周萱萱那个形象,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完美女神,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不确信,到底是她在履行人设,还是她本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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