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黛玉心中知道这些银子恐怕不是为过年,而是为了让她在贾府过的好些。
她一个小姑娘,给的银子太多也不好,如今这般就刚好。
这么说着,黛玉把那几个匣子递给紫鹃道:“银票就先收起来,碎银子就放在外头用,那一盒金银锞子你和雪雁拿去玩吧。”
紫鹃道:“姑娘,这如何使得……”
那金银锞子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呢。
黛玉道:“给你就拿着,竟还有嫌弃银子不好的?”
说罢也不理紫鹃,自去看箱子里剩下的东西了。
紫鹃知道她性子,也只好把东西收下,心中却想着,林姑娘平日虽有些小性,但却不是小气刻薄之人,待他们这些丫鬟下人也向来宽容,这样的主子反倒比那看着处处玲珑妥帖的要好相处呢。
黛玉却见那小箱子里最后却剩了个铜管样子的东西。
金色的外表闪着金属的光泽,两头有花鸟云纹装饰,拿在手里十分轻巧,不知是什么东西。
雪雁道:“姑娘,这下头还有一封信呢。”
信未封口,黛玉忙抽出来看,就见上面是一行行她熟悉的小楷字体,写着的正是这铜管的名字叫做万花筒,往后就是介绍这万花筒是何种东西,该怎么使用之类。
黛玉照着上面所说,将铜管的一头凑近眼前,果然见到其内部有颜色鲜艳的花纹图形显现,另一只手配合转动,看到的花纹就随之不停变换起来,就算是黛玉也不由为这奇妙的景象吸引,一时竟舍不得放下。
一旁的雪雁见她拿着个铜管看来看去,不知是什么趣味,不由在旁边催促的好几声,黛玉这才回神,把手中的万花筒递给她:“喏,眼睛从这头往里面看,另一只手转动另一头……”
雪雁照着她说的做,一下子就惊喜的叫起来:“呀!姑娘,这是什么东西,真好看,里头的花样还会变呢!”
黛玉由着她玩,自己却看着那熟悉的小楷,那纸张下头有一个小小的梅花印记,和黛玉之前让人收着的笔墨纸砚上的印记如出一辙。
在扬州,少有人不知道这个梅花图案的。
这是陈家作坊的标志,也是很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
陈孝祖极擅书画,无论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人都数次夸赞过,但陈孝祖向来讲究,他的笔墨纸砚都有专用的,这便是陈家自己家里的作坊。
陈家的作坊以工艺精致,品质上乘出名,如果给大晋的文房用品排个前后,陈家出的一定是精品中的精品。
但这陈家作坊的东西从不对外售卖,只供自家人使用,外人虽然听说其名,却少有能够用上的,可谓一纸难求。
不过每年年底,若有多余积压的,也会在陈家的书斋售卖一部分,数量少价格高,而这些上头就带有标志性的梅花图案,陈家的作坊都是自家用,并没有取什么名号,人们就干脆以梅花纸,梅花笔一类的名号称之。
黛玉今日一见那东西,就知道这必定是陈家的梅花纸了,这东西每年售卖的数量极少,林如海也不一定买得到的,这回能送来那么满满当当的一箱,黛玉就知道那肯定不是林如海送的,如此她又怎么舍得当做寻常的笔墨纸砚拿去送人。
至于说万花筒嘛,黛玉之前从未听说,而且陈家的作坊也不产这些东西,他们专心文房呢。
但只看那朵小小的梅花,黛玉就知道这一定又是陈景书的手笔,再把那封说明书往后看,果然见到后面写着:“近日研习洋人书籍,略有所得,制万花筒一枚,特此奉上,只做解闷之用。”
“哼,还说要考生员,整日的不务正业。”
话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甜起来。
正在和紫鹃一起对万花筒新奇不已的雪雁一回头就见着黛玉一人呆坐着:“姑娘一个人笑什么呢?”
黛玉瞪她一眼:“有玩的也不省心,不想玩了就还给我。”
说着假意伸手去要,雪雁正在最新鲜的时候,哪里愿意给,一连求饶。
她年纪小,这么一打岔就糊弄过去了,顿时想不起前头的事情。
黛玉却盯着箱子里那本《制艺三十篇》想着:“若是只顾着玩,学问退步了,看我饶不饶你。”
又想,呸,他学问退步不退步,跟我有什么关系?
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最后还是把那册制艺拿起来了。
……就、就随便看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