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好年引着宋秀秀去柳家,老远就看见柳家、宋家的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不时指指点点些啥子。
宋秀秀有些胆怯,抱着圆圆后退一步,晓得今日就是决定自己母女俩命运的时候,也不晓得结果究竟怎样。
要说圆圆刚生下来那时候她有跟柳如龙拼命的决心,这些日子随着圆圆长大,圆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四下乱看,宋秀秀不由自主就心软起来,想死的决心不知不觉消散。
人只要不死,总要过日子,日子要咋过,就看今天,由不得她不紧张。
宋好年催宋秀秀:“进去吧,再坏也比你在他家叫人打死的好。”
宋秀秀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二哥,往日我不懂事,给你添了多少麻烦。”
“往后懂事些就成。”宋好年没跟宋秀秀多计较,推开人堆往里走,宋秀秀跟在他身后,被叫人挤着。
柳如龙家的堂屋里,柳老爷和宋家族长已经分坐两边,另外请汪家的族长来做见证,秀才爹和宋老汉也捞着个座儿,别的人都只好站着。
宋秀秀才一进门,秀才娘就大声道:“你还晓得回来,抱着我孙女死哪里去哩?”
宋好年道:“你说我外甥女是你孙女,你儿子偏说不是,你们母子两个先扯清楚再来跟我们说话。”
他一向厚道,突然刻薄一下,秀才娘一呆,眼睁睁看着宋好年排开众人,把宋秀秀带进堂屋,站在几个德高望重的足老面前。 宋族长先开口道:“昨儿那样的事情,要不是大年见机得快,只怕咱们镇上就要发生杀妻的事情哩。几十年都没有过这样的恶事,若是叫上官晓得,不定要判咱们镇上一个民风刁钻、教化有失的罪名。
”
柳老爷没说话,柳如龙堂堂读书人,做下没天良、没伦理的事情,实在叫柳老爷想袒护他都做不到。
宋秀秀低眉顺眼地给众人行礼,这个屋子里除了圆圆就数她年纪最小、辈分最低,要不是事主,她且站不到这里。
宋族长连忙道:“好孩子,快起来,这些日子委屈你哩。”
他心里固然不觉得宋秀秀有啥令人心疼的地方,但宋秀秀是他们宋家闺女,族长要是不出面,会叫人戳脊梁骨。 宋秀秀难得听见一句暖话儿,当下眼圈一红,“砰”一下跪到地上,磕头道:“我自嫁到他柳家,不说多贤惠,上孝敬公婆,下伺候相公,总算没做错啥子。柳如龙看上别人,要逼死窝,治死我闺女,求
大伯给我做主哇!”
从昨晚开始,她就在想说辞,人虽不聪明,好歹整理出几句听起来条理清楚的话,跪下就开始喊冤。
原本众人都觉得今日知晓柳老爷和宋族长说清楚就好,没宋秀秀啥事,但宋秀秀一张嘴,事情更有意思起来,宋族长不禁看宋好年一眼,只当他提前教过妹子。
宋秀秀也不说要啥样的公道,只是诉冤,又抱着圆圆哀哀地哭。她如今身形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瞧着可怜得很,当下外头就有心软的妇人忍不住落泪。
宋族长对柳老爷道:“宠妾灭妻是大忌,更何况为个还没进门的,就要杀结发妻子和亲闺女,这样的事情,你们族中可得好好管管。”
柳老爷只觉颜面无光,他自以为几十年来主持族中事务,族人个个向善,哪里想得到他最看重的读书种子就能做出这样没人伦的事情?
柳老爷盯着小秀才道:“如龙,你宋家大伯说得不错,自来没有为外头女人灭杀妻女的道理,你今日若是认错,我便舍出这张老脸给你说情,保你一家团圆。”
柳如龙早不耐烦宋秀秀一番作态,额上青筋蹦出,大声道:“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宋族长笑呵呵看柳老爷一眼,柳老爷不禁沉下脸道:“你胡闹够了没有!仁义礼智信,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
那柳如龙色迷心窍,恨不得立时休去宋秀秀,娶黄小姐进门,哪里还记得仁义礼智信,就是祖宗家族,他也忘得一干二净,只恨这些个人阻碍他的平步青云之路。 柳老爷例行劝他几句,见他认准要休妻不松口,心下暗叹:虽说宋秀秀人才寻常,她娘家却有个有力的二哥,借这位二舅哥的势,不见得比借黄兄的势差多少。柳如龙到底目光太短浅,将来难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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