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桧的死士正在层出不穷的靠近,那五百人可都是精挑细选的武林高手,而且在外面十里处还埋伏着一万精锐宋军。秦桧采取的正是拖延战术,这一小队金军再勇悍,人数那么少,别说大军,就算五百死士上来,也管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花溶自然看出了他的用意,情知不妙,但是,一击不中后,再要想靠近他,就不那么容易了。眼看秦桧在死士的簇拥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心里焦虑,如果夏渣再及时赶来,自己不但彻底功亏一篑,还要落入敌手。
秦桧慌不择路,刚喘过一口气,便仔细看那匹大黑马上的“金军”——越看越觉得诡异,此人虽然衣着金军服饰,但眼神语气,却仿似在哪里见过的。尤其是她眼里那种刻骨的仇恨,一个金人,就算奉命杀自己,又怎会如此切齿痛恨?他心念转动,虽然距离她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再看一会儿,就发现了端倪,此人虽然身穿兜鍪,但那动作神情,再巧妙的伪装,一个人毕竟变不成另一个人,他忽然大喊起来:“花溶……是花溶……快抓住她,此人不知银木可,是宋人花溶……”
秦桧夫妻曾在金国为金兀术牧羊数载,自然也是精通女真语的,他这一嚷嚷,交战双方都大吃一惊,这个人怎会是宋人?却不知道“花溶”是何许人也。秦桧立即又高声喊:“快抓住她,她是岳鹏举的妻子,谁抓住她,谁就立了大功了……”
这一下,众人都听得清楚明白,却更是吃惊,岳鹏举的大名,他们都是知道的,但为什么“银木可”竟然变成了岳鹏举的妻子?
“秦大人,这是?”
秦桧完全忘了这是金国的土地上,照着自己的丞相派头大耍威风,对问话的万夫长大声斥责:“快去抓住她,迟了就来不及了……快去,你们这些蠢材,若让她误了宋金两国的大事,你们谁担当得起?四太子呢?本相要见四太子……”
万夫长不知该听谁的,一径犹豫。秦桧也不多问,只要他不帮着花溶,自己这一方就已经大占优势了。他正洋洋得意,只觉眼前一花,一只利箭已经飞到喉间。他急忙避开,神情十分狼狈,几乎颠下马背。两名死士急忙上前扶住他,他哆嗦着,指着花溶,手指发抖,“快,这个妖孽,快……杀死她,杀死她……”
花溶见他认出自己,知道此时已经是千钧一发,孤注一掷,已经彻底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竟然不顾一切杀将过来。后面的十七名勇士尽管情势危急,但是,依旧全心全意护着她,见她调转方向,立刻在她身后形成了一堵围墙,替她拦截了后面源源不断的追兵。在她的左右,是一队金军,他们犹豫着该不该拦截,一些人勉强伸出武器,见她竟然根本完全不躲闪明晃晃的利刃,一门心思追逐秦桧,如履平地,吃惊之下,竟然纷纷撤掉了兵刃,眼睁睁地让开一条路。花溶没有受到丝毫的阻拦,黑月光发出一声怒吼,前蹄扬起,猛地一扑,秦桧眼睛一花,见她竟然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大刀。
胸前一紧,刀锋贴身滑过,秦桧猛一弯腰,一抬头,脸上热辣辣的,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液体飞溅到了自己的脸上,眼睛都被迷糊了。原来是一名死士迎上来,挡在他的面前。秦桧侥幸避开了这一刀,一擦眼睛,只见死士胸前白花花的肠子流了出来,他几乎要呕吐,身子一歪,紧接着,又是一刀砍来。
他身子一趔趄,只见对面的人,浑身鲜血,披头散发,粘贴的黄发一缕一缕往下掉,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女魔头。她身上脸上,血几乎在一滴滴滴落,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已经看得分明,那双眼睛——那是花溶的眼睛,甚至是,岳鹏举的眼睛。他此时不知怎地想起岳鹏举临死前的三声呐喊:
来世必杀赵德基!
来世必杀赵德基!
来世必杀赵德基!!!
难道是岳鹏举复活了?
“天啦,你究竟是谁?”
花溶笑起来,她满脸鲜血,眼睛如一团明亮的火焰,内里血红涌动,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魔王:“秦桧,你竟然来送死。”
他嘶声,几乎大小便失禁:“花溶,你真是花溶……你竟然还没有死……不,你是岳鹏举……你……”
“你和赵德基都没有死,我怎会死?”她一刀劈下去,又是一名死士倒在地上,手肘一弯,小弓的一枚弩针射出,又倒下一人,秦桧身边,已经只有一人,他左躲右闪,仿佛彻底失掉了屏障,像一个吸血的虫豸,紧紧贴着那名死士,如即将瘫软的软体动物,牙齿咯咯发抖:“花溶,杀岳鹏举的是赵德基,是四太子,不是我……是他们……”
花溶只见他浑身筛糠一般,却听不见他说的什么。忽然想起临安一战的夜晚,秦桧、张俊、赵德基等,何等颐指气使,凶狠毒辣,凶霸霸地追逐着自己夫妻,主宰着自己的命运。有一种软骨头,总是视别人的命为草芥,轮到自己时,方明白什么是魂不附体。
满是血腥的咸味在空气里弥散开来,花溶忽然听得后面一声声的惨叫,是自己带来的十七人马,还有秦桧的死士,尸体一具一具地倒下去,潮水一样的敌人涌上来。她仿佛如有神助,每一刀下去,必然倒下一人。
鹏举,鹏举,可是你在天有灵庇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