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浩家发生的事情,陈安修他们虽然没去,不过有陈天蓝在,他们也知道了个大概,事情能解决,大家当然都高兴,眼下和和气气地过个年比什么都重要,至于以后怎么样,不想也罢。
离着中午还有点时间,陈爸爸打过电话后,陈妈妈就在家里准备起了中午的菜色,时间有点匆忙,但好在要过年了,家里什么菜都有,临时准备起来也不是个难事,还有陈天晴在边上打下手。
陈安修和陈天雨就陪着陈天蓝在堂屋里说话,不到十一点的时候,陈安修有个堂哥叫陈天岭的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到临近的黄香镇买花,今天是黄香镇的年集,他岳丈家又是那里的,认识熟人,可以到人家花棚里自己选。
家里陈爸爸其实养着不少花,现在还看着的就有杜鹃,君子兰和小苍兰,还有两盆水仙花苞已经胀地很大,花开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尽管如此,陈安修还是答应着说一道去,中午的那顿酒席,他本能地不太想参加,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大伯和三叔的主场,饭都不会吃舒服了。
陈天雨更是个不愿意沾事的,陈安修一走,他岂会留下来,当即表示一起去。陈天蓝正好没事,也想下山去逛逛。
家里来客人,孩子们躲出去,实在有点不像样子,但今天年三十了,陈妈妈也不想让他们添堵,就应承着让他们早点去早点回来,别耽误下午的事情。
陈安修心道走都走了,索性走个彻底,就把章时年和两个孩子都带上了,陈天岭开了一辆篷子的小货车过来,只有前后两排座,这么多人肯定装不下,陈安修就开了家里的车子,陈天雨跟着陈天岭上了车,陈天蓝略略犹豫,选择上了陈安修的车,陪着吨吨冒冒坐在后面,她很喜欢吨吨,见到白胖胖的冒冒,也忍不住抱着亲两下。冒冒这两天刚学会叫嘟嘟(姑姑),所以当陈天蓝逗他喊姑姑的时候,他就仰着头大声叫嘟嘟。喜地陈天蓝不行,一个劲赞冒冒真是个听话的乖宝宝。
不过陈安修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以前她和章时年不熟悉,又男女有别,不亲近是正常,但现在天蓝总是在不经意间回避什么一样,尽管她已经做得很好了,但相处时间长了,还是能在小细节中捕捉到些许不同的。
其实他猜的也没错,陈天蓝自己也知道,她在面对章时年的时候心态还是没有放平,她以为自己已经调整的很好了,但一想到章时年的身份和背景,她实在无法像之前一样单纯把他当做二哥的伴侣来看待,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突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周边的生活中,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种踩不到地面的虚幻感。不过她也在慢慢适应,也许在哪天真的就能恢复成平常心。她想她还需要点时间。
秋里离着黄香镇不远,下山之后沿着滨海大道直走就到了,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陈天岭的岳丈家就在离着滨海大道不足一公里的村子里,村子和公路之间的空地上,矗立着数不清的花棚。
这马上就是中午了,陈天岭虽说不在意,但陈安修他们也不好到门上叨扰,就提议到集市上解决,不比其他时间年集的繁忙热闹,年三十的年集到中午,人已经不是很多了,毕竟小摊贩也要赶着回家过年的。但很多东西还是有的,这几日在家里肉吃多了,出来谁也不愿意碰荤腥,就在年集边上找了个还没关门的小店点了几碗手擀面还有些素菜,小店门面不大,但收拾地倒也干净。他们是今年的最后一桌客人,店主大方地送了一海碗自家刚出锅的鱼丸。这快过年了,大家的心情都不错,见面说话,不认识的人都带着两份亲热。
花棚是个高温湿热的地方,陈天雨担心进进出出的温度差,冒冒身体吃不消,况且还有章时年,就提议陈安修一家去逛集市,他和陈天岭,天蓝去花棚。
陈安修本就没有非买花不可的想法,出门就是为散心,就和其他人在集市口分开。
今天的天气并不算很好,有风还有点阴天,不过午后这会还是很暖和的,路边还有当街剃头修面的,大多是些老年人和孩子,头发上湿漉漉的,看起来一点不觉得冷。家里的年货准备的很多,陈安修他们也没有特别想买什么,就到卖吃食的地方逛了逛,插在稻草把子上红通通的糖葫芦,有红糖的,还有裹着芝麻的,搭在铁架上叫卖的蜂蜜大麻花,一根就有三四十厘米,拧花的地方抹着一层红豆馅儿,因着太长,装袋子的时候还要中间弯一下,还有拿麦芽糖浇的方形米花糖,大米,小米,玉米的都有。刚出锅的五香猪肚,酱好的大块牛肉,绿岛乡间大集上才有的老风味脂渣烩火烧,油炸糕,一锅锅热腾腾的黍米糕和白米糕,成盆端出来的辣鸭头和鸭脖子,烤地瓜的泥炉子还在呼呼烧着,水果摊子边上竖着成捆的甘蔗。
冒冒刚吃过午饭,不过看人家的嘴巴动,他就要,吨吨从米花糖上抠下一块给他,他就吧嗒吧嗒吃上很久。
再往前走,就是海鲜区,陈安修他们就没继续,返身回来路过花鸟市场的时候,吨吨看到金鱼就有点心动了,陈安修借口家里没地方摆不肯答应,但拗不过章时年是个宠孩子的,就说过去看看。陈安修是打定主意看了也不准买的,可到了那里,一个没看着,冒冒一脚就把人家一个小水盆给踢翻了,章时年动作快,一把将人捞起来,冒冒没湿着,人家盆子里的金鱼可是洒了一地,摊主就急忙过来抓,一来就给人添了这麻烦,陈安修只看不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由着那父子俩挑了十几条,最后还买个比金鱼贵几十倍的鱼缸。
陈安修抱着鱼缸越想越憋气,只想把冒冒拎过来揍一顿屁股,但吨吨挺高兴的,这会也不嫌弃冒冒胖了,领一会,抱一会,还对着冒冒的腮帮子吧唧吧唧亲两口,把冒冒高兴的,简直不知道姓什么好了,一路咧着嘴笑,嘴巴就没一刻闭上过。
章时年手里也大包小包的,见他那掩饰不住的郁闷,就笑说,“也不值几个钱,就当给孩子养着玩。”
“人家就专找你们这种一看就不懂行情的下手。”集市上卖的这种金鱼,贵倒是不贵,只是养不了多久,白瞎一个鱼缸。吨吨小不懂事,章时年一看就是那种不缺钱的,这俩人搭配在一起,想让人家手下留情都不好意思,要没冒冒那臭脚丫子,他肯定得拦着,但现在,只能认命搬回去了。
他们在集市上买东西花了些时间,陈天雨那边的花已经买好了,贵重的费钱,他们也不会养,买的就是些一般的品种,金桔,幸福树,杜鹃,仙客来,迎春来,滴水观音等等,可能买的多了,人家还送了一大束叶子鲜绿的富贵竹。
陈安修等人家把所买的花都搬上车上,凑过来数了一下,光金桔就六盆,“好家伙,怎么这么多?”
“有两盆是给咱大舅二舅的,刚才海双打电话过来,我说在这里买花,他让给捎着点,年初一过来玩的时候自己再拉回去。”
陈安修知道今天林家岛上的人比他们还要忙,除了别人家惯常准备的东西外,今天岛上的人还要祭海,比不得三月份的那次盛大,但过年这次也挺隆重的。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回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也不敢在这里多耽搁。
这行人往回赶的时候,陈家这边的酒席也已经散了,陈建友说是不放心陈奶奶的身体,又和陈建明他们回了陈建浩那边,陈天晴帮着妈妈收拾了桌上剩下的东西,陈爸爸这人酒量不错,可他一旦喝醉了就有个毛病,絮叨,他见陈天晴身上穿着件灰色毛衫,就唠叨她说这颜色不新,又说给钱让她去买件好的,一会又问陈妈妈他的花剪子哪里去了,他要去修修院子里的那棵葡萄树,过会又说吨吨和冒冒怎么还不回来。反正是进进出出的一刻都不得停。
最后陈妈妈受不了他了,就把他拖到里屋反锁上门让他好好睡一觉,他又扯着嗓子喊想喝水。
陈妈妈给他端着水进去,念叨他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把自己喝成这样?酒就那么好?”她看今天的桌上就没人比他喝的更起劲的,和这个人干一杯,和那个人干一杯。
陈爸爸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壮壮妈,以后咱谁也不指望,谁也不指望。”
陈妈妈心里叹口气,她早该想到的,这人性子再好,心胸再大,家里发生这些事,作为兄弟,他面上肯定要劝和,但心里怎么会没感触,陈建明今天这么对待陈建浩,哪天真轮到他们了,不会比陈建浩受到的待遇更好,“咱不指望他们,咱还有望望和壮壮呢。”
陈爸爸又嘀咕两句,陈妈妈也没听清,过会他就睡过去了。
陈安修他们回来后听说爸爸喝醉了,也没进去打扰,洗洗手就和陈妈妈还有天晴一道包饺子,三点多的时候把陈爸爸喊起来去祠堂祭祖,乡下的祭祖很简单,各家端点菜和饺子过来,对着老祖宗的名字磕个头,再放一挂鞭就完事了。因着陈家一村和二村一个祠堂,两个大村子合在一起祭祖,人数众多,鞭炮齐响,场面看着还是很大的。也有些小门小姓的,没有祠堂,就在自己家里祭。
祭祖回来接着就是上坟,现在还保留坟头的都是近几代过世的长辈,就拿陈安修家来说,最远的也不过就是他的太爷爷,上坟除了祭祖的那些东西外,还要烧纸钱,多多的烧,让那些亲人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要过个好年。祭祖和过年这次上坟都是男人的事情,家里只有姑娘的人家还要提早托人代祭一下。
家里的男人都出去后,陈妈妈和陈天晴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往年只要陈建友回来,家里人就聚在陈奶奶那边一起吃年夜饭的,今年没人提,就各过各的,陈爸爸提早就和江三爷爷说年夜饭一起吃,这在往年也是有的,江三爷爷也没推却,半下午的时候就过来了,他想帮着陈妈妈做菜的,陈妈妈没让,喊着吨吨陪着他去屋里说话了。
到五点多,天摸黑的时候,各家出去上坟的男人们就陆续返家了,今天不管是常年出门在外,还是搬到市区住的人,只要老家在这里,基本都会回来走这么一趟,很久没见的人,路上遇到难免的要打个招呼,有的还约着改天一起喝酒,大家好心情地说笑着,原本略显冷清的冬日街道上顷刻间热闹起来,村子里不少人家已经开始放礼花,砰砰砰地在半空中炸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火药,焚香和饭菜的味道。
陈安修吸吸鼻子,听到不远处有动静,他刚抬头,就看到有个红色牡丹花样的礼花头顶上方四散开,“真要过年了。”
陈天齐就站在他边上,将他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在他肩窝处捣了一拳说,“日子过糊涂了,今天是年三十,当然是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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